素修透过人与人之间的间隙,隐约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卧于中间,手里紧握着沾染着血迹的铜锏,双目紧闭,呼吸急促。
王令公坐于旁边,将那人的头放置在自己腿上,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双颊,浑浊的双眼不断下泪,双唇发紫,一开一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那是郑将军!
素修此时只觉一个大雷劈中了自己,头顶一声巨响,一片空白,双腿拔转不开,身子摇摇欲坠。
繁春眼尖,扶住素修,与素修对视时两人双双落泪,气愤的情绪已于表外,这仇,万年解不开,这怨,万年化不开。
“大夫呢!”这是刘季友的声音,他持剑立于王令公身后,朝着众人吼叫。
“将军...天色已暗,大夫并不好找,城中各等职业之人已集中送往最南面的咸阳宫...里面有没有大夫不好说...”回禀的人一直低头,言语搪塞,他们屠杀了那么多的人,还有多少能幸存下来?
“再去找!”刘季友将剑抵在小兵脖子上,不论是做做样子,表表惜才之心,还是真与宿敌心心相惜,刘季友的表现都让在场的每一个燕人动容,将军真是菩萨心肠。
“这有大夫!”一清亮的女声响起,众人闻声寻去,见一着素白长衣的女子肩负木箱,疾步而来,旁边是同一装束的女子并肩随来,腰间佩有利剑。
素修等认出那是“失踪”半日的紫鸢,身旁女子乃是玉姿,在楚国后宫担任女医令一职,专为嫔妃公主等内命妇诊治疾病。
玉姿师从太医令严弘道,秉承师志,徳术双修,素修等人见玉姿还存活着,为她高兴,也为郑将军高兴,玉姿医术较高,或能有奇招妙术,拯救将军垂危的性命。
“慢!你一个女人凑什么热闹!滚一边去!”刘季友并不接受。
“治病救人不分男女,只要患者痊愈,又何必在意行医人是男是女呢?况且郑将军是我楚人的英雄,小女子害得自己的性命,也万不能害了将军的命!将军执意阻拦的话,是何居心呢?适才不是将军责众寻医吗,如今医者已在眼前,将军为何弃如敝履?将军之心,上天可察!”
玉姿语速飞快,神色如常,毫不畏惧刘季友已拔出剑鞘的宝剑,说罢,从刘季友身侧直接转到郑源义将军的身边,双膝跪于地,迅速查看伤情。
素修离得远,将军的伤口多深,全身还剩多少可看的皮肤,一点都不知道,但从玉姿痛苦的神情中可以猜测出,将军浴血奋战,命悬一线,那群燕人是将狠手用到了最后,瞅着郑将军无存活得可能才停住伤害,才假惺惺寻找大夫,将军负的伤比任何一次大战所受伤都要严重,鲜血止不住地流淌,王令公的袍子也被浸染成黑红色。
玉姿从木箱中取出一丸药,放在自己嘴中,用自己的嘴对上郑将军的嘴,如此让将军服下,这般动作,招来燕人咂嘴,偷笑不已。
刘季友“嗯哼“一声,让燕人注意形象。
“令公,请给找间房子吧,清净点的...“玉姿带着哭腔,尤其是后几个字,最为明显,这时候,到哪里去找清净的房子,太平的人间?
王令公颤颤起身,全身晃动,好似只有一口气在支撑着这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不,快跌至刘季友跟前,作了一揖,卑微非常,道:“还请将军垂怜,给老朽一间清净点儿地小房,,,“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卡在喉咙里,那是最没有骨气的话了,王令公转目看看躺在地上的郑源义将军,终究没有说出,他可以没有自尊,但郑将军的尊严,他要维护。
刘季友没有拒绝,背对王令公,招来卫士,寻觅房子,卫士一番近处已无可住一房的话又让气氛凝固起来。将军危急,需要赶快治疗。
“王令公!快些让将军到我那去,我已让小宦找来一大木板,可即刻将将军抬去!”素修大声疾呼,在最后面的她一直进不去,燕人似铜墙铁壁一般推不开,她边喊边跳的高些,好让最前面的人注意到他。
刘季友默许燕人散开,让出一条小道,让素修、繁春、武思远三人行走。繁春与武思远抬板,素修扶住,三人快跑到郑将军处。
刘季友觑着是今天才来的公主,含章秀出,年轻貌美,不免多看了两眼。
素修等人合力将郑源义将军搬到板子上,素修一手高举火把,一手帮扶,武思远,繁春,玉姿,紫鸢四人合力抬起,王令公也在旁添力。老弱病残一行人,在燕人的目视下走远,没有人去帮忙抬。
素修知道,此刻,自己已经长了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爱与幻想,全部靠边。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