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药碗稳稳放下,我望向跪在龙榻旁的心腹,声音嘶哑而缓慢:“看来朕要卧病休养几日了,紫宸宫上下,就要辛苦你们了。”
“另外……”我看向汤饼和饼饵,却没有言明。
这二人一个负责未央宫的安防,一个执掌内秘阁。我将自己的性命都交托在他们手里了,此时更不需片言只语。
果然,汤饼和饼饵心有默契,不待我吩咐,立即拱手道:“主君勿忧,奴才知道该怎么做。”
我颔首,内心一片欣慰。随即便推开靠枕,躺倒下去。
罢了,事态千头万绪,朝中关系错综复杂,我且落得休息片刻!
***
山药只说服下参汤后病情会加重,可她没说会有这么难受。
头脑昏昏沉沉,虽然意识偶有清明,奈何就是睁不开眼睛。身上时冷时热,冷时如赤身浴雪,热如焚身蹈火。我虽是睡着,却睡得极不安稳。
恍惚中,经常有人站在榻边,有太皇太后斥责宫婢的声音,也有吴盐阿姆的哀哀啼泣声,我纳罕,怎么闹的好像我要驾鹤归去一般!
梦境中烟雾迷绕,一个白胡子老翁突然冒出来,拽住我的手腕,要带我走。他看上去真眼熟啊,好像每年新正到太庙祭拜时,列祖列宗画影上的一位。
跟他走的话,大好江山岂不是让刑氏白白得了吗?不对,一直觊觎我大夏山河的梁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我真崩了,我那个做梁皇的舅舅必然起兵犯境!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当然不甘心跟他走,于是我照着老者的粉鼻子一拳打去,大声喊道:“管你是祖还是宗,现在我才是大夏皇帝!”
随着一声喊叫,我乍然坐起身,汗湿层衣,但却有一种近乎还魂的踏实感。
龙榻旁的小几前,一人以肘凭几假寐。见我有了动静,忙起身过来查看。我望着他的脸,意识还没彻底苏醒,于是哑声道:“秦……博……”
男子躬身,模糊中伟岸的身材逐渐缩小,变得卑躬屈膝:“主君,奴才馎饦恭贺主君万安。”
我呼出一口气,用力点头,用难听到吓人的声音回答:“没错,你是馎饦。”
馎饦捧来一盏温水,我喝下之后,嗓子舒服多了:“朕昏睡了多久?”
我看一眼御榻近前的鎏金錾刻海棠纹的球型宫灯里的灯火,记得喝下参汤的时候,也是掌灯时候。
“主君睡了三天四夜,现在是后半夜,再过一会儿就是五更天明。”
我轻轻点头,指了指床边的脚蹬,馎饦会意,坐到脚蹬上,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一点点告诉我。
馎饦平日惜字如金,不过说话极有条理:“紫宸宫一切安好,只是鹿脯面伤尚未消肿,又因淋雨引得高热不退,这些天由驼羹照顾他。余下的八个人轮番守护御榻。两宫太后都来探视过主君的病,太皇太后……脸色很不好!”
我笑了笑,想必朝中臣工的奏疏,让她不好过了吧!
“把你认为值得说的事,说给朕听。”
一向冷面的馎饦,未开口竟笑了。我缩了缩身子,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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