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压住眼中的戾色,淡淡地应了声“是”,转身往回走,步子越来越快,一路过了通廊,转进外头的小隔间。
旁边的内侍早觑见他脸色不好,惴惴地奉上茶点之后,便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端起那白瓷盏,揭开盖子,里面还是茶色清亮的松萝,往常沉在底下缠杂交错的叶子今日却怪得很,七七八八,犬牙交错地倒竖着,瞧着像地刺荆棘。
他直直地盯着,像要把杯底看穿似的,眼底的火能把这盏水燎得干干净净。
但瞧着再不顺眼,终究只是个死物,他眸色渐渐又沉静下来,把瓷盏托在掌心慢慢地晃动,直到那些“尖刺”前倾后摇地全都倒伏下去才停手,唇角重又噙出笑来,凑过去尝了一口那只剩余温的茶,与七八分热的不同,居然也可口得紧。
正细细品着,外面脚步声响,一名内侍躬身进来,低眉垂眼道:“禀二祖宗,瀛山王殿下和庐陵王殿下来了。”
秦恪捏着茶盏的手一紧,耳畔听到细碎的裂声,眉间蹙了下,垂眼就看白腻的瓷釉上果然出现了一道纤如发丝的纹。
他轻咳了一声,顺手搁下。那盏儿与几面一触,便“啪”的裂成两半,将近满盏的水立时如汪洋恣肆般涌出来,漫了一大片,顺着案沿往下淌。
“我去迎,把这里拾掇好。”他清淡的语调没变,声音却干得发涩。
那内侍早在哆嗦了,慌忙应了声,上前收拾。
秦恪走出来时,已经是清风拂暖的神情,瞧见穿团龙锦袍的人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总角小儿从殿门外进来,便迎上去打躬行礼:“奴婢拜见瀛山王殿下,庐陵王殿下。”
那小儿像是被吓到了,缩身到澜建瑧背后,紧攥着他的袍子,仰头叫着:“瑧皇叔……”
澜建瑧垂过眼来,笑意又深了几分,轻抚着他头上的小髻,和声安慰:“世子别怕,这是你皇爷爷宫里的奴婢,人好得紧,世子以后若是承继大统,说不得还要重用他呢。”
“哦,就和天天陪我玩的刘大伴一样么?”那小儿将信将疑地又望回去,左右端详了几眼,还是缩在那里,嘟嘴道,“可我瞧他还是好凶的样子,嗯嗯,我不要他陪我玩儿。”
凶么?
倒没瞧出来,只不过面目可憎罢了。
澜建瑧脸上的笑意更甚,抑着胸中那股畅然解释道:“不过是个面相而已,世子多见几次便好了,你皇爷爷不也日日瞧着么?”
说这话时,他早已瞥过眼去,俯睨着面前貌似低头恭敬的人,察觉他肩头的微耸,心中不免更加快意,又等了等才道:“秦公公不必多礼,起来吧。”
秦恪依言直起身,面色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铁青,甚至连丝缕的不悦都没有,脸上反而盈着春风般的笑。
“二位殿下来得不巧,圣上正有要紧事召见张阁老,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完。”他语声平和,说得毫无波澜,言罢俯身转向那小儿,一副和颜悦色,“世子爷头次来,要不要去各处瞧瞧?臣那儿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兴许世子爷都没瞧见过呢。”
“真的么?”那小儿听了,仿佛一下便卸去了所有的戒备,走上几步伸出手来,“你快带我去,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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