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么?”
瀛山王的脚步停了下来,语气中除了愤怒之外更多了几分不耐。
“殿下仁孝,千里迢迢从边镇赶回,鞍马未歇便来探视圣躬,臣怎敢阻拦?只是确有医嘱,陛下此刻既不可惊扰,也不可见风,殿下瞧这里里外外都落了帐,臣也只敢在这里守着,若真出了什么岔子,臣自然是死罪,只怕殿下也悔之晚矣。”
这话已不似在刻意解说,倒像是正面相抗的意味,其中竟还暗含着威胁。
萧曼只听得一怔,司礼监秉笔兼东厂提督虽说是内侍中出类拔萃的人,终究还是帝王家的奴婢,就算圣眷再怎么深厚,他秦恪该也不敢同皇子如此毫无顾忌地说话。
纵然坊间都在传言他如何胆大妄为,阴险凶恶,但在她看来,这人绝不是喜怒形于外色,不知分寸的人,若真是如此,只怕早就身首异处,绝不会仍站在这里,还爬上如此高位。
莫非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就听瀛山王忽然哼笑了一声,冷然道:“照这么说,本王是万万进不得的咯?该不会是秦公公在父皇的精舍内藏了什么,不能见人眼目吧?”
萧曼诧异间又是浑身一紧,这瀛山王果然也是精明眼亮,竟然一语中的。瞧这话里的意思,像是不进来瞧瞧便不肯罢休了。
“殿下这可说笑了,圣躬如天,臣这做奴婢的就算有十条贱命,也不敢在陛下的精舍之内生事。臣不过是奉旨而已,还望殿下莫要为难臣。”
他坦然说着鬼话,语气间没有哪怕一丝心虚的波动,淡然风轻地叫人几乎要信以为真。
萧曼只觉额角突突地跳着,脸上火撩般的烫起来。这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已经分不清虚实,说起谎来更是毫无顾忌,公然在皇子面前耍这等兵不厌诈的把戏,可等对方稍时进来了,真不知他又该怎么处置。
“奉旨?呵,父皇还卧病在床,哪来的旨意?”瀛山王像揪住了痛脚,接口冷声问。
“回殿下,陛下龙体违和,依着皇后娘娘和内阁的意思,太子殿下按制权掌国事,自然是太子殿下的旨意,皇后娘娘也是下了懿旨的。”
秦恪回得不紧不慢,略顿了顿,又道:“不过么,殿下思念陛下心切,遑夜赶来,臣若真是拦着,不但于理不合,更心中有愧。这么着吧,殿下只管入内探视,臣在这里守着,今夜只当什么都没瞧见。”
这番话连压带捧,以退为进,明着顺迎对方的意思,可瀛山王若还坚持要进去,便是存心违旨,即便瞧见什么也不能明说了。
萧曼虽然不屑这等耍弄心机的手段,却也不禁佩服他这份处乱不惊的气度和细致缜密的心思。
外面又陷入静默之中,似乎是瀛山王正在左右思索权衡,没多久,果然听他说道:“多承秦公公好意,既然事关父皇龙体,本王便遵奉旨意,明日再来探视。”
“殿下一片仁孝,陛下必有感念。臣恭送殿下。”
沉促和轻盈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很快消失在外面的通廊间。
萧曼悬着的那颗心这才完全落了地,抹了抹额头渗出的薄汗,集中心神准备冲那最紧要的一关。
不多时,那轻盈的脚步又转了回来,慢慢踱到近处,隔着帷幔道:“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自家心里有个底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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