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细。 指尖发颤将信纸压在桌面上,沉钺慢慢抬头:“说。” 一个字,重若千钧。 “彭将军率人追击代军,抵达平城外的断魂崖,战马却恰好失控向着崖下冲去,副将立刻带人搜救,却只在崖底找到战马尸骨。医官检查后,在战马腹部找到了一枚淬毒银针……观其式样,正是苏辰那套,副将又命人去搜查军医帐篷,那银针……恰好缺了一根。” 小兵语带哽咽,眼底还流露出一丝愤恨。沉钺搭在桌上的手指慢慢蜷起,“信上说苏辰一齐失踪了,又是怎么回事?” 小兵咬牙:“此战,她作为随行军医一齐前往,在彭将军坠马时,她在背后暗放冷箭,一击不中,也跟着跳下去了。” “那箭,是什么样子的?” 没作声,小兵在袖间略一摸索,放到沉钺面前。 一指长的暗箭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眼冷光,尖锐的箭头镀着层青黑之色,显然早已淬了剧毒。沉钺扫了一眼,整个人骤然迸出无边寒意。 若说之前他尚且心存一丝侥幸,此刻见到这支短箭却彻底相信下来。 他在清谷养病近一月,曾亲眼见过苏辰使用短箭作为暗器。 “乱世中总要有些保命手段,用暗器虽然有些不磊落,对医者来说却足够了……这是师门秘技,不可外传。” 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看到短箭时心生好奇,多问了几句,苏辰便是这么回答他的—— 师门秘技,不可外传。 之前毫不起眼的一句话,此刻却成了如山铁证。这短箭箭尾还刻着独属于清谷的繁复花纹,当时看起来只觉得格外漂亮,此刻却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军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也无需自责,这事也怪我疏忽,苏辰刚来的时候,我本想提醒你,事情一多,却忘了。” 沉钺目光沉沉望过来,军师再度叹气:“那苏辰来的时机委实怪异,若是……心慕于你,早在三月前你回归军队时便该寻来……而我们被围困的消息她应该一早就知道,这才直奔凉山山谷将我们带出来……” “每每遇到问题,她总能恰好化解……仔细一想,确实奇怪。” 他盯着沉钺愈发难看的脸色,嘴角微抿,突然直接跪在地上:“先前的事怪我疏忽大意,掉以轻心,还请将军责罚!” 男音低沉,掷地有声。 沉钺缓慢却坚定地将他搀起,“错不在你,而在我。” 眼底快速划过一丝微妙情绪,军师咬牙道:“现在的关键是稳住军心,以及,追查苏辰是否还有其他同伙。” 低垂的眼睫微动,沉钺不期然想起曾在清谷中见过的子苏和那位白发老人。 若苏辰是奸细的话,那清谷众人…… 思绪被引导进一个怪圈而不自知,沉钺嘴角动了动,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请旨,查清谷众人身份。” 很快便有人领命而去。 沉钺可以等,战事却不能等。没有等到调查结果,他便再度披上战袍,一头扎进了血腥的战场之中。 他心中攒着一团火,却不知能向谁发,便只能在战场上更加拼命。 代军在平城前吃了亏,一个个也都憋着口气。沉钺率军再次成功将其逼退、举军欢腾之际,一股代军的精锐部队猝不及防杀了个回马枪。 卫军没有防备,且战且退,不多时就到了一条狭窄的山间道路。一侧,悬崖深不见底;另一侧,厚重山石阻住道路。 沉钺咬着牙,指尖缓缓自染血刀面上划过。 山体一侧,突然有火把滚石落下。沉钺看着山头不知何时冒出的人影,心中恨极——他们避退的路线,被泄露了。军中,还有其他奸细。 哀嚎声、惨呼声,不过眨眼间,狭窄的山路便如人间炼狱一般。沉钺怒极,牙齿紧咬,齿缝间已然渗出血来。 从黄昏到黎明,这是他所度过的,最长的一个夜晚。 厮杀声渐渐远去,他站在代军之前所占据的山头,遥遥下望,山路早已被血色覆盖,层叠的尸体了无生气,触目惊心。 一夜鏖战,他早已力竭,扶着身侧的大树,膝盖一软,缓缓跪了下去。 跟在他身边的小将双眼含泪,浑身颤抖,明明垂泪无声,却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疼。 沉钺捏着手中刀柄,缓缓闭上眼睛。 奸细……代国……此仇,他必定要报。 似乎为他的决心所震颤,山上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浓郁的血腥气缓缓飘散,却停留在所有人心底。 沉钺沉默地看着将士们清扫着战场,缓缓站起身。双眼被血腥恨意覆盖,飘入耳中的声音也轻远飘忽得仿佛来自天边……直到,后心一凉。 一柄长剑透体而过,尖端还滴着血珠。 沉钺缓慢回头,却见一名重伤的代国士兵神色正癫狂地看着他,“杀了!我把卫帅杀了!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沉钺身体晃了晃,周围的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立刻蜂拥上前。 昏迷前,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无形中有一股温润柔和的力量,缓缓覆盖住他心口受伤的地方。 与此同时,平城外一处断崖,苏辰徒然喷出一口血来,身体一软,直接倒在茅屋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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