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鸳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不然早在萧黎踏出木门的下一刻给拦住了。既然他已经打定了要离开的心思,勉强将他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走就走吧,再受伤姑奶奶可就不管了!” 重鸳兀自喃喃了一句,闭上眼睛翻个身,打算继续睡觉。可顷刻间,空气中有诡异的气息浮动开来,与萧黎伤口处的气息如出一辙,而且浓重非常,想来是来人不少。 重鸳利落的从床榻上起身,身子比脑子反应更迅速,直到她打开木门,迎上吹来的凉风,她才记起……方才不还咬牙切齿的说,不管他了么? 哎哟,重鸳犹豫了片刻,觉得自己并非是要去救萧黎,她要挽救的,很有可能是天下苍生六界生灵。毕竟来人身份并非一般,她必须得去探个究竟。这样想来,重鸳的心里舒服了不少,一串咒语从朱唇飘出,木屋前转瞬便没了她的影子。 半山腰。 萧黎与十多个身法诡谲的怪人缠斗在一起,因为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力气不足不说,便连动作也慢了几分,剑挥的很吃力。 不多时,他已经气喘吁吁,一个不留神,就听刺啦一声,身上的袍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钻心的疼让他脚步虚浮的退了退,鲜红的血从伤口喷流而出。 围攻他的人闻见血腥味,一双双漆黑的眼睛转瞬变成了赤红,在漆黑的夜里泛着异常恐怖的光芒。 一道伤口,又一道伤口,萧黎早已支撑不住,他单膝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但双眸中却满是不屈的倔强,俨然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身前的人高举起了泛着黑雾的刀,他已无力闪躲,最后只能垂眸敛目,静静的等待着解脱的那一刻。 啵的一声,在静谧的树林中荡漾开来。 感受到周身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着,萧黎陡然抬头,逆着月光他看到了挡在身前的重鸳。 脊背笔直,身姿挺拔,衣袍在山风吹拂下猎猎作响。分别是那般瘦削弱小的身体,可有那么一瞬,萧黎就是觉得她这模样,宛如从天而降的神祗,神圣威严,不可侵犯。 原来,被守护着,竟是这样一种滋味。 “我说……”重鸳偏了下头,用眼角睨他,云淡风轻的问了句,“你后不后悔?” 萧黎愣了一下,敌众我寡之际,她竟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姑娘,”萧黎叹息,“这些人是为杀我而来,姑娘还是赶快离开,莫要为我犯险了。” “你这人可真啰嗦,”重鸳抬袖一挥,一层结界罩在了萧黎的身上,“姑奶奶的结界六界之中无人能破,趁着我收拾他们的空隙,你仔细给我反思反思。” 说罢,重鸳右手掌心向上,流光剑现于掌心,银光大作。她收拾起人来最讨厌磨磨蹭蹭,总之能一招解决的,懒得用第二招。 提剑闪身,转瞬便踏入了来人的包围之中。 见此情景,萧黎心跳蓦地乱了一拍,他用尽力气支撑着身子,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可却赫然发现黑夜之中,他只能看清道道银光闪烁跳跃,黑影越来越少,却完全看不到重鸳。 她的动作疾如闪电,竟比门主要快上千万倍。 不多时,原本的包围圈已然消失,被流光砍到的怪物灰飞烟灭,唯剩下一个见势头不对,正要溜之大吉。重鸳冷哼了一声,抬手随意将剑一扔,可剑却像是自己生了灵识一般,直朝着那怪物而去,并没有刺伤他,而是早他一步结结实实的钉进了他面前的大树中。 怪物一愣,转头间重鸳已瞬行而至,反手将他按在了树干上,右手拿下流光剑抵在了他脖子间。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真是奇了,一个怪物问她是什么东西,这问题不是应该她问么? 重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眸光犀利,皇者之风乍现:“不想死就老实说,你们从何处而来?” “我、我们也不清楚,”这怪物显然怕的很,“我们只是看到有一道很大的缝隙,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缝隙? 重鸳皱了一下眉头:“既非六界中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就、就是被困的久了,想出来,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没恶意?都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了,还说没恶意?重鸳冷嗤了一声:“为何要追杀他。” “这……” 这答案显然不简单,否则他不会在生死之间犹豫。 “说!” 流光剑在他脖子上割开了一道口子,但却没见丝毫的血流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如火遇水一般的刺啦声,伴随着一股烧焦的气味。 “我说、我说……杀他是因为……” 重鸳将神识全集中在了他身上,根本没感觉到周遭有什么不对,可剑下的怪物双目却猛地瞪大,身子一僵,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间,话还没说完,竟是直愣愣的……死了! 转瞬化作了飞灰。 而她却全然没有感觉到这里有除了她和萧黎以外的,第三道气息。杀他的人,怕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必须要将那人找出来! 重鸳又在原地探查了半晌,确定周遭没有其他人后,才转身往回走。结界之中,萧黎完好无损。 只是不是坐着,而是躺着。 又昏过去了! 她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重鸳哀叹了一声,最后认命撤了结界,又将萧黎搬回了小木屋。 ** 山中时光悠然而过,萧黎又整整昏迷了三日三夜,才醒转过来。 正是深夜。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床帏,目光沉静的环视了一圈,最后定在了趴在床边的重鸳身上。 他醒来的瞬间,重鸳便知晓了。可是心里偏生有些不舒服,索性就装睡不理他。哪知,萧黎看了她许久,最后竟将手臂从被子中抽出,移到了她的头顶上。 他这是……想恩将仇报? 重鸳没动。 等了半晌,头顶一沉,竟然是萧黎将手掌轻轻的放在了她发顶,笨拙的揉了揉。重鸳心上一动,胸口处仿似有羽毛轻轻划过一般,有些痒。 “为何要救我。”萧黎叹息了一声,“可笑的是,当时我竟觉得,你一定会来救我。” “当然要救你,”重鸳抬起手,将他的手扒拉下来,没了手的重量,她心里轻松多了,“你得活着才能报恩,而且……” 重鸳顿了顿,将头凑近他,晶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的,直到他眼中映出了她的模样,她才开口:“后不后悔?” 近在咫尺的距离,便连呼吸都能相闻,萧黎见到重鸳时,只觉得她相貌平平,但如今这般看来,他却觉得她的眼睛极美,灵动狡黠,仿似会说话一般。而被他这般看着,他的心跳竟陡然快了起来,逐渐乱了次序。 “你……”萧黎偏开视线,不再看她,“深夜不辞而别,是我不对,姑娘莫怪。” 这还差不多,不过…… 重鸳看着他的侧脸和耳根,有可疑的红,有些好奇的伸手摸了一下:“发热了么?怎地这般红。” 她的手很软,有些微的凉意,触碰到他时分明很舒服,可萧黎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赶忙移开了头,双眸看了她一眼,又挪开:“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嗯? 重鸳反应了一阵,才想起自己看的凡间戏折子,好似是有这么个规矩,男女之间不可相互触碰,否则不好。 可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于是撇嘴:“你个修仙之人,竟也这般古板,真是……懒得管你。” 说罢,重鸳起身走了出去。萧黎的目光,自她背过身去的刹那,便一直不受控制的追随着她,久久没有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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