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章

宁京河待在医院里烦躁不安，他不知道欧阳夏为何不回信息而且还关机，实在难熬就打通了他们辅导员的电话，才知道她原来请假回了家。　　可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说一声，心中不免生气。　　母亲住院的第二天，他一天都联系不到欧阳夏，晚上早早的来到学校，又趁着天黑站在女生楼不远处，302宿舍漆黑一片。　　一等就是三个小时，腿都站麻了也没等到欧阳夏的身影，电话又一直打不通，心中的怒火不 断往上喷。　　不免想到了酒吧，拨通洛浩电话，才知道并未去，或许在教室自习，可一直等到九点五十分 还没回来，而父亲的电话一直在催促，母亲几个小时看不到他心情不好、　　等回到医院，母亲阴沉着脸“跑哪去了？把人家诗悦丫头一个丢这里照顾我你们好意思？”。　　这时病房里只有母子二人，秦诗悦已经去值夜班了。　　听你爸说你谈了个小女朋友？汪娟斜倪一眼垂头丧气的儿子。　　宁京河揉下鼻子，点点头，坐在病床边上的凳子上。　　趁早分手了，你知道你多大了吗？母亲伸出左手摇摇儿子的肩膀。　　“那小女孩才多大，你都三十二岁了，再等她几年，然后她万一再把你甩了，你可就奔四十 去了”。汪娟忧心的说着，她甚至不敢相信儿子四十岁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　　不会的，还有两年她就毕业了，到时候就能结婚。宁京河看着母亲坚信的说道。　　他相信欧阳夏也喜欢他，可能没有他的感情这么深，毕竟对他来说她还如一个小女孩一样， 很多方面想的不那么长远，但他坚定他会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哼，汪娟自嘲的笑笑，自己的儿子还真是天真，现在的小女孩那个不是看着对方的钱，像那种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不就是看上他现在的职位和工作嘛？将来等自己翅膀硬了还不要去找她们 同龄的男人，可要知道京河比人家大了十岁呢。　　我跟你爸爸的态度你应该知道，再说我们跟秦家早就定了婚约，你要和诗悦结婚的，其它的 感情你自己处理好，我不希望带进你们的婚姻，等过几天我出院了，就给你们把日子订了，我还 想活着看到我孙子出生呢。　　要是我不愿意呢。宁京河抬头看着母亲，眼中的愤怒燃烧着熊熊火焰，还想再说什么却又缄默不语。　　那你就准备给我办后事吧。　　母子两人谁都不愿意妥协，宁京河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在外面走廊的窗户处一根接着 一根抽烟。　　掏出手机又拨了那个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还是关机，他生气的把手机从窗口扔了出去，楼 下是围着住院大楼一圈的花坛，手机摔在里面竟响了起来。　　宁京河飞跑着下了楼梯。　　出来一起喝酒吧。洛浩的电话。　　不去。宁京河转身给又父亲打了个电话让他去陪着母亲，自己出了医院大门。　　洛浩看在宁京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愧疚的不能自己，可是又觉得为了诗悦的幸福只能对不起欧阳夏了。　　就诗悦对宁京河的痴情和爱，今后在一起肯定能心疼死他，男人嘛时间一长，就会忘记曾经的女人，会跟诗悦好好过日子的，这样只是苦了欧阳夏这丫头，只能以后加倍的补偿她。　　这样想着洛浩才觉得自己的心稍微舒服点。　　还没有欧阳夏的消息？　　酒吧里嘈杂的环境真不是聊天的地方，对着身边的人还得吼出来。　　回家了，接着宁京河放下酒杯，转身看着洛浩，眼里的忧伤迷茫开来“我觉得肯定有事发 生，她不可能连回家都不告诉我，而且几天来都不开机”。又转身抓起吧台上的酒杯昂头喝了一 口，盯着酒杯里的“甜蜜恋爱”发呆“我爸可能找她了”。　　洛浩呵了一下“小女孩都很善变的，你看哥们在外面怎么花从来不招惹这些小女孩的”。　　宁京河有点微醉，指着洛浩苦涩的笑道“那是你没碰到喜欢的女孩，再说了也没女孩真心对 你，你丫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行了，你喝多了，到我房间睡会吧。洛浩夹着宁京河上了三楼。　　死沉死沉的，累死我了。洛浩把人往床上一扔，看着他酒红色的脸，转身倒了杯水，右脚踢 踢他的腿“起来喝杯水，一个小女孩就把你拾掇成这样了，以前的潇洒跑哪去了，她有什么好 的”。　　宁京河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字眼，只是最后“欧阳”两个字洛浩听清楚了。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要是因为自己几句话断送了哥们的人生幸福，这辈子他都不能心安。　　看着他痛苦难受的样子，悲伤压抑的神色令人多了几分心疼。　　作死的男人。　　*　　欧阳伯业通过王校长又找到了鲁院长，转院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明天一早的飞机就能 让母亲住进在全国都排上名的肿瘤科。　　欧阳夏几年没在自己的床上睡觉，这几天晚上很难入睡。　　她起床准备去楼下倒杯水，看见父亲还坐在沙发哪抽烟。　　和父亲鲜少有交流，就这样下去不知道聊什么，欧阳夏转身回房间，抬脚时被叫住。　　看见了也不打声招呼就走。父亲手中的烟在嘴边一明一暗。　　没看清，大晚上不休息，吸烟有害健康。欧阳夏站在远处未动，只是看着台灯发出的微弱光亮，照着这个有几丝白发的男人，没了前几年凶狠的眼光和凌冽的气质，一副累到虚脱的憔悴面 容。　　都这般年纪了还想那么多干嘛，欧阳伯业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欧阳夏坐在这里来。　　挨那么近，不免有点尴尬，欧阳夏还是未动，对他的暗示丝毫看不见。　　这些年想起你母亲没？　　欧阳夏没想到父亲会提这个，有点突兀又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对于父母的 态度，对他这个父亲都是这样，从小丢弃自己的母亲还有何感情。　　欧阳伯业怎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她是嫉恶如仇的孩子，喜欢谁了就是一百个真心对人家， 但别人要是跟她结怨了，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欧阳夏开口，这个问题已经在她的脑子盘旋了很多年，以前小不知道怎 么开口，现在她已经是二十来岁的人了，要知道某些事实的存在。　　欧阳伯业猛吸一口烟，又示意旁边的位置，这次欧阳夏走过来，坐在他身旁一米处。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欧阳夏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欧阳伯业的脸色。　　他先是一惊随后叹口气，带着无奈又伤感的表情。　　我跟你母亲在大学里非常恩爱，情到浓时就不小心有了你，双双退了学，你母亲是以学生期 间未婚先孕被学校勒令劝退的，这给她的心灵和身体带来了极大的打击。在短短三个月内我们就 结了婚，然后又生了你，但我们在外人面前是抬不起头的，你母亲更是心里有阴影，不愿意碰你 抱你，甚至给你喂奶都很排斥。　　我因为在学校的表现太丢欧阳家人的脸，当时你爷爷还在世，他在A市的影响力已经很大了，因为我们的事名誉和事业都受到不小的打击，全家就把我们孤立起来，我为了生计每天在外 什么活都干，以前的少爷突然之间就变得一无所有，心里的落差使我的性格变成爱喝酒爱玩的 人，一次在酗酒的时候还动手打了你的母亲，你母亲一起之下跑了出去，碰到她的同班同学，他 们俩人在一起感情越变越好，直到后来一次我又动手打了她，她彻底的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欧阳夏“所以你就恨我”。　　当时并不是，过了半年后你母亲寄来一份离婚协议，还是要你的抚养权，我当然不会愿意，她就说“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爸，欧阳夏几年来第一次开口叫“爸”这个字，欧阳伯业转身看着眼前的女儿，眼泪珊珊而下、　　我当时就抱着你去做了亲子鉴定。　　欧阳夏发呆的看着父亲，她多希望他能说出否定的话，但是事实是不容改变的。　　我们不是亲生父女，这对我的打击太大了，一度都想把你送人，最后还是没狠下心，看到你 我又没办法的想到你母亲欺骗我，我还帮着别的男人养孩子，所有的怨恨和不甘都发泄到你一个 人身上，有时事后自己也很后悔，知道不应该把上一辈的错误归结到你身上，可我变得小心眼不 近人情，觉得折磨着她的女儿就能出口气。　　你应该早告诉我的，我就可以理解你们对我的态度。　　其实你爸爸很疼爱你的，每次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就说“看夏夏小时候漂亮吧，就是现在就 爱把自己搞的很个性，你看那带着假发就像个社会姐似的，我这个做父亲的很失败，没有管好自 己的女儿”。　　王敏从沙发的后面娓娓道来这些话，她和欧阳伯业结婚时就知道了一切，只是她对欧阳夏的 好都被她无情的认为是有目的性的。　　夏夏，你爸爸很疼你的，只是人有的时候想起以前的事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能原谅他吗？　　何谈原谅，养了我这么多年，容忍了这么久也不容易。　　欧阳夏觉得自己也想开了，欧阳伯业能替别的男人把她养这么大，除了少得可怜的感情外， 不缺吃不缺穿，也不缺钱。　　王敏绕过沙发，坐在欧阳伯业的身边，他已经痛苦的沉着脑袋，两只手捂着脸。　　你小时候骨折过一次，很严重的，医生建议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做大的运动，所以你父亲才 坚决不允许你跳舞，还有你上大学时报考南安医科大学，他知道后高兴了好多天，他害怕你跑到 他看不见的地方，没人照顾没人引导会被坏人利用，幸亏你是去了南安，他当时就给王校长打了 电话，介绍了你的所有信息，包括你每年放假打工的地方，都是你父亲早早跑去联系好的，还有 陶乐，她每次回来你父亲都到她家里去，了解你的情况，希望她在学校里多照顾你些。　　陶乐？你们怎么会认识她的？　　她们家是咱们的供货商。　　原来我身边都安排着你们的人。欧阳夏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一举一动都摆脱不了。　　王敏也有点情绪激动，她匆忙解释道“在我们心里你一直都是亲生女儿，可能前几年你父亲 有点接受不了，但是对你的爱没有减少过，你以为王姨从小对你好都是一个人的事吗？那些东西 都是你父亲买好让她拿上去的，包括女孩子用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交代的。”　　欧阳夏真的没有想到，原来他们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做出来，选择默默的在背后呢”。　　你爷爷奶奶也知道你的事，你父亲刚开始心里过不了那个坎，对你不好就觉得应该在惩罚你的母亲，可最后伤心的还是他自己。　　欧阳夏想起了自从父亲不让她开始跳舞时她就跟他们作对，觉得就是因为母亲的出走他们都 对她开始另眼相待，连自己热爱的跳舞都不愿意让她跳。　　父亲给她夹菜她就扔在地上，给她买的新衣服她用剪刀一刀刀的划破，在学校打架喝酒是样样都不落，父亲当时已经是成功人士了，在学校被老师训的像个孙子。她还早恋，逮着校长的儿 子就狂追不舍，搞得校长跑到家教育父亲。　　自从父亲与王敏结婚以后，她故意把母亲的照片拿出来摆在客厅任何可以看到的地方，让他们每时每刻都受着母亲的监视。　　奶奶搬到家里照顾弟弟妹妹后，她们俩人就成了天敌，谁都不愿甘拜下风，每天弄的家里鸡犬不宁。她甚至把班里的男同学拉到家里，在奶奶面前搂搂抱抱，还把她气的住院，父亲回来打 了她一顿，她就离家出走。　　长大点后就带着异性朋友到家里的大型超市里显摆，所有的员工都认识他是老板的女儿，每天穿着个性的衣服，戴着假发牵着男人，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估计那些年父亲的名声和人品也被自己败的差不多了。　　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欧阳夏站起身有点猛，头不觉的晕了下，扶住沙发背站定会转身上楼，所有的一切都忽然开明，却叫人不愿相信，亲人之间又抛去了血缘，自己还是孤身一人。　　夏夏，欧阳伯业叫住她，走近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永远都是我们欧阳家的人，还有你奶奶以前的态度，她毕竟是老了，有些事想不开”。　　欧阳夏苦涩的笑道“我以后可是医生，不会跟病人计较的”。　　欧阳夏来到自己的房间，过去二十年的所有一切记忆在脑中像电影一幕幕的过去，欧阳春推 开门“姐，能不能跟你一块睡呀”。　　为什么？欧阳夏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　　你明天就要陪奶奶去看病了，不知道又得几年才能回来。说完欧阳春委屈的轻轻掉下两滴眼泪、　　欧阳夏摊开自己的被子，欧阳春一个机灵就钻进了姐姐的被窝，两人并排睡着谁都没有说 话，只是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发着橘红色光的心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