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一挑眉,“牵魂之术自然是有的,不过却早已失传了。”    我闻言愣了一愣,“为何会失传呢?”    灵素道:“传说,东皇太一划分六界时设下了禁制,使得人死之后,灵魂须进入幽冥黄泉,由冥君评断生前后世,除此之外任何牵移、拘束灵魂的行为皆属悖逆天道之举,牵魂之术也因此被列为禁术,久而久之便失传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兀自惋叹,然后笑嘻嘻地问,“弟子愚钝,不知以弟子的资质,宗主您打算以何种术法相授?”    灵素冷冷瞧我一眼,道:“你尚且有些自知之明,既知自己愚钝,就该脚踏实地,勤勉为舟,现在还没学会走便想着跑了,修行之人最忌心浮气躁、好高骛远。从明日起,你务必卯时起身与门下众弟子一起随景严上晨课至午时,其他时辰自己在千乘崖按《皇极经》中炼气化神之法打坐修行,遇到不明白之处可随时来问我,我也会不定时前来检查,若被我发现你偷懒耍滑,决不轻饶!”她拂袖转身,迤逦而去,行了不多远,清缈的声音飘入耳中,“等你修成第二阶‘脱骨’境界,我自然会视情况传你术法。”    我不知道仲闵何以认定灵素是为我授业的合适人选,亦或者这只是他嫌麻烦而为的权宜推脱之计。我只晓得往后的时光,我每日都在机械地重复着起床、习武、打坐、登塔、睡觉这一极其枯燥乏味的流程,灵素偶尔会来突击检查,或一言不发、或留下只言片语,丝毫不见点拨之意,以至于我觉得她完全是在敷衍了事,但畏于灵素的威势,我也只能将满腹牢骚抑郁于胸。    中皇山芳亘四时,终年披秀,身在此间常有不知世间几回寒暑之感。春风一度,流年暗换,掐指细算,六月已磋磨而过。我一如往常于千乘崖顶盘膝打坐,修行六月我自觉毫无长进,此刻的心境就似崖顶的皑皑白雪,在百花氤氲的山中略显萧索。    时已近黄昏,忽有食物的浓香扑鼻而来,睁了眼循香四顾,瞅见不远处的方石上摆着一件事物,外以荷叶包覆,香味便是出自此物。心下惊疑,这千乘崖除了狌狌与我,平素甚少人来,究竟是谁能在顷刻之间、方寸之内悄无声息地将此物置于此处?我轻移慢挪过去,越近香气越是浓郁,谨慎地剥开荷叶,里面竟是烧鸡,色泽棕红,油润光亮,鲜香四溢。    中皇城虽无明文规定戒食荤腥,但为修身养性,除开生活在落云坪的普通百姓,门下弟子以素食为主。我因于千乘崖修行,为求方便,三餐就以棪果充饥,这棪果虽是逸物,但也架不住有吃腻的时候,时间一长便觉口中滋味寡淡,甚至午夜梦回,常以烧鸡为念。    如今美食当前,我不禁口齿生津、食指大动,刚欲取食,身后忽然有人说道:“所谓久坐则定,一只烧鸡便扰了你的一池静水,看起来你这半年的修行算是白费了。”    我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却见嬴澈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面容清清淡淡,桀骜的唇角浮现一丝戏谑。我拍拍胸口,嗔他一眼,“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宗主特意在此放只烧鸡试我定力。”    嬴澈讥道:“中皇城乃玄门之重,自然诸事纷扰,身为一宗之主岂会有此等闲心?”    我撇嘴道:“我瞧着你倒是清闲得很,你拿了烧鸡来此究竟何意?莫非想戏耍与我?”    嬴澈轻哼一声,“我也无此等闲心,你不是想吃烧鸡么?我今日去了趟落云坪,正好途经汇翠雅居,便顺手给你捎来一只。”    我一怔,道:“这只烧鸡是给我的?”    嬴澈点头,“你若不想吃,我拿走也无妨。”    我大喜,“让你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呢。”口中客气,却早已伸手撕下半边鸡腿,转眼吃得干干净净,鸡肉酥嫩,入口即化,我一面吃,一面忍不住赞叹,“我好久都没吃过如此美味的烧鸡了。”    想是我吃相实在不堪卒睹,嬴澈皱了皱眉,道:“你若不说,实在很难想象你是个女子,简直……毫无仪态可言。”    “此乃小节,肚皮为大。”说话间,我伸出油光锃亮的手又撕下另半边的鸡腿,“你们这些人就是穷讲究,仪态又不能当饭吃。”    一只鸡腿还未吃完,又迫不及待地撕下半只鸡拿在手中,待半只鸡下肚,顿觉心满意足,挽了袖子往嘴角胡乱抹了抹,随口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烧鸡?”    嬴澈施施然在我面前的方石落座,蹙眉盯住我染满油脂印子的青色广袖,愣了片刻,道:“你昨夜梦中呓语,我正好听到,想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呓语?我正撕鸡的双手蓦地一滞,抬眼惊疑看他,“我梦中呓语你怎么听到?莫非……你半夜入我房间!”    “是又如何?入不得么?”嬴澈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淡淡回视着我。    我脸上的惊疑之色只维持了一瞬,对于男女之大防我向来意识薄弱,况且也不是头一遭,彼时在海福楼尚且无所顾忌,如今更加不放在心上,随即嬉笑道:“入得,入得,你若能多给我带些好吃的,一千个、一万个入得。不过,下次来时最好提前打声招呼,免得我说些你不该听到的梦话。”    嬴澈问:“你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我歪头看他,一本正经地说:“那是自然,如果你知道我太多秘密,我可是会杀人灭口的。”    嬴澈忍不住淡淡而笑,没有说话,又看我一阵狼吞虎咽,一只全鸡吃得只剩了几根鸡骨,才缓缓道:“你女子的身份打算瞒到几时?”    我把油光锃亮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道:“能瞒一时是一时,其实我也不想隐瞒,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宗主喜怒无常,若被她知道我存心隐瞒身份,一怒之下将我逐出师门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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