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地势甚是奇特,放眼望去焦黑的岩石上仿佛被砸过一般,四处皆是锯齿状的裂口。    那缕熟悉的气息自最大的壑中飘了过来,我过去细看,壑的下方是封死的,我团了个火球扔了下去试探,火球遇到水越变越小,还没触碰到岩石便熄灭了,有点麻烦,水本就与火相克。    我摸索着来到壑底部,将手掌上的仙火紧紧贴在了底部的岩石上,这果然不是普通的岩石,而是伪装过的结界,略一用力,掌心的仙火化作一柄薄薄的火焰刃穿透了结界,趁着结界被撕裂的瞬间,我一头钻了过去,在海水中只能发挥出我六成的威力,还是低调些,先探探虚实为好。    结界里传来了敲击石块的声音,隐约夹杂着些许人声,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目力所及处是一个黑乎乎的大洞,这洞似乎由人力开凿而成,有明显的刀斧痕迹。    结界隔绝了海水,所以洞内极其干燥,我伸出手摸索着岩壁上凹凸不平的痕迹,脑海中的某一处似乎轻轻跳动了一下,但马上便恢复了平静,我的手掌沿着石壁往下方划去,企图找到更多的信息,一阵熟悉的气息自深处传了出来,我闭上双眼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来自上古时代的高大身影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看到他时我的心里暖暖的,没有畏惧没有惊恐,反而有几分依赖和欣慰,他告诉我的话一定很重要,我必须要知道,而且越早知道越好,但是那扇门却死死的关了起来,便如同海底一望无际的黑暗。    我努力在记忆深处挖掘着,但终是一无所获,甚至连一丝涟漪都不曾再有,我握紧了拳狠狠的朝着石壁砸去,石壁震了两震,扑扑啦啦的落了几个石块下来。    对于阿类我从未多想过,我本以为他吞了我是个意外,但现下想来此事竟处处透着蹊跷。    亶爰山是一座秃山,因着地底的戾气经年累月的侵蚀,山上无鸟水中无鱼,别说树木,便是棵草都不曾有,但偏巧却有一只类世代生活于此,阿类曾说过,亶爰山上有结界,他一只法术低微的兽出不去,所以一直不曾离开,但亶爰山周遭的结界分明是为了防止戾气侵蚀外界而设的,并非为了防止生灵出入,我曾见过一只误入的飞鸟,在空中盘旋一圈飞了出去,那明明是一只最普通不过的鸟,周身没有半点修为,一只普通的鸟尚能自由进出,更何况一只有着千年修为的妖兽。    我闲来无事翻看的话本子里曾说过,世上断断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这些年来阿类掏心掏肺的对我,我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我本以为这一切的好都是因着我是他肚里出来的,如今想来,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不论高大身影是谁,阿类必是高大身影特意留在我身边的,阿类必然知道些什么,待回去后要寻个机会好好问上一问,眼下还是先寻到黄男再说,我用仙火护住周身,大踏步的朝洞底深处走了过去。    洞底出现了一副极其热闹的景象,一个忽闪着翅膀的男人正指挥着一群各式各样的妖兽奋力挖掘地下的岩石,这些妖兽有个共同点,便是胳膊粗大看起来甚是孔武有力。    我轻轻的咳嗽了一下,成功的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忽闪着翅膀的男子警惕的冲我飞了过来,我朗声道:“你可是黄男?”    “正是。”    黄男停在了我面前,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疑惑的望着我。    “我乃天界的上仙,答应了黄女来救你,速速随我走吧。”我本不是个多管闲事的神仙,将黄男带回去便算完成了我的承诺,旁的事能不管便不管,无论如何也要先将他平安送回马成山再说。    不想那黄男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上仙,我若走了,少逢君定会来寻我,寻到了必会杀我全家,求上仙好事做到底,杀了少逢君,我们这片海域的妖兽都会记住上仙您的大恩大德。”说完朝着我磕了三个响头,连带着身后一众的妖兽都跟着他扑扑啦啦的跪下磕起头来。    我素来最是嘴拙心软,这下子我不想管也得管了。    黄男抬起头,说起了他被掠来后发生的事情,四脚蛇便是北海龙王的第七个儿子少逢君,自十年前他被少逢君掠来后,一直囚禁在此地卖苦力,他们这一众被掠来的妖兽也曾试图冲破壑上的结界,但少逢君法术高强,所设结界不是黄男这等妖兽能破的,略有反抗,还会遭到少逢君的毒打,并以杀其全家相威胁,这十年来只能日以继夜的挖洞苦不堪言。    我很是好奇,少逢君囚禁了一帮子妖兽挖洞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四处打量了一遭,这洞看起来并没有特殊之处,但那缕熟悉的气息却越发的浓郁了。    一只长着巨大蟹腿的妖兽冲着黄男低声鸣叫起来,显然在说着什么,这只蟹腿兽修为浅薄,尚不通言语经,稍倾,蟹腿兽停止了鸣叫,黄男面色凝重的转过头来道:“上仙,这只兽说,它已被抢掠至此处打洞百年,少逢君强迫他们挖掘的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洞,早先还有一个小很多的洞,少逢君初至此处时本是一条黄色的四脚蛇,因吸食了那洞里挖出来的黑死之气才变成黑色的。”    如此熟悉的黑死之气只可能是一种,但这幽深的海底怎么会有此种不名的戾气?女娲娘娘并未提起别处也有不名戾气,我正在沉思中,一声怒吼自上方传来,一群妖兽瞬间脸色大变,黄男急声道:“上仙,少逢君来了。”    一只有些滑稽的四脚蛇一闪而入,果然从上到下都是黑色的,张牙舞爪的甩着尾巴。    我做神仙的日子不太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神仙的本体,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竟然朗声道:“少逢君,何不恢复人身一叙。”    整个山洞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少逢君粗重的鼻息声道:“不知是哪位仙僚到此,是特来讽刺我现今的模样不能化为人身吗?”    显然我言有所失,戳到了少逢君的痛处,既然戳都戳了,不如戳的再痛快些,左右这场架是免不了了的,我笑了笑道:“我虽未曾见过少逢君之前的模样,但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还算,嗯,独特。”    少逢君的口中喷出了一道黑烟,怒吼道:“你究竟是谁?可是同他们一处的?”    他们?他们是谁?    “我乃新晋出世的上仙,听闻你已被囚禁在此多年,想来你也不认得我。”    我自出世后便独居在流珠院里,见到我的人都是知道我身世的,自不会去问我的名讳,只含糊的称呼我做上仙,但其实上仙是个阶品,寻常要在前面加上个名号,不然天界的上仙少说也有几百个,谁知道叫的是哪位上仙。    但这名号却不是自己能随便起的,乃是天庭赐下的,我因着情况特殊,自出世至今并没有什么名号,虽有个小十的称谓,但这个称谓私下里叫叫尚可,明面上却着实叫不出口,总没有称呼自己小十上仙的道理,左右都不像个正经的名号,平日宅在我那一亩三分地里倒也不觉得怎样,如今需要自报家门时却着实有些别扭。    少逢君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不说,那便永远不用说了,凭他们两个有着上万年修为的上仙都被我困住了,你一个才出世的,今日便让你离世。”    别看少逢君这条四脚蛇长的不甚滴,口气可着实不小,只可惜碰到的是本上仙,我冷哼了一声并未接话,却暗地里在掌心中凝聚起了一团仙火。    少逢君猛的鼓起了肚子,一团墨黑的死气自口中喷射而出,这团死气化作一把利剑,直直的朝我刺了过来。    本上仙乃是由黑死之气的鼻祖滋养而成,最不怕的便是这天地间的戾气,但这狭小的山洞中却并非只我一人,尚有一群妖兽,其中一只妖兽还是我许诺了黄女要完完整整带出去的。    我虽不怕这黑死之气,但旁的神仙侵染到死气轻则神志迷乱,重则走火入魔,更别说这些修为浅薄的妖兽了。    我飞身而起迎向前去,仙火合成碗状罩住了剑身,将那一团黑气尽数收入了掌中。    我冲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少逢君道:“可是不服?且再来过”。    少逢君吐出了一团更大的戾气,这次没有化作剑,而是凝实成一块巨石自头顶上方风驰电掣的砸向了我。    眼见那块巨石即将砸到我的脸上,我不慌不忙的张开嘴,深吸口气,那块巨石化作了袅袅黑烟尽数落入了我的腹中。    初战告捷我甚是得意,于是舔舔嘴道:“可还要继续?”    少逢君怒吼一声,黑死之气似一条黑龙般自他口中激射而出,这团黑死之气比我预料的要凶猛,我无心再玩,自掌中唤出仙火小心翼翼的包裹住了那股死气。    “少逢君,你胜不了我。”我张开双臂,仙火在我周身喷射而出,我迎着少逢君飞了过去。    少逢君眼见打不过我,竟然一甩尾巴朝着结界的边缘冲了过去,他的速度极快,我已来不及阻止他,眼见结界突然消失了,海水猛烈的灌进来,浇灭了我身上的仙火。    与少逢君过的这几招让我疑心大起,他身上的黑死之气绝非等闲,这气息竟与孕育了我千万年的气息如出一辙,我闭上眼感受着蜚的气息,山谷深处那只蜚的鼻息依旧微弱,这黑死之气与蜚无关,但寻常天地间的死气却绝对没有这般霸道,唯有那上古天漏时涌现的不可知之气才会霸道至斯。    我正经是为这戾气而生出来的神仙,混吃等死了两百年,如今才一出门便遇到了这桩事,要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还要抓住少逢君来问个究竟。    我唤过黄男引路,寻着少逢君的气息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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