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监。  方元义奉了圣命,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内侍监监正忙趋身上前,“将军,您看怎么审?“  方元义道,“你先照例问话吧。“  监正忙答应下来,回身喝道,“你们在殿中可有看见什么异状?“见一众宫人摇头,又问道,“那你们的主子平日可有异动?“  见有人互相对视起来,一指墙上的刑具,立时有宫人开始说起自家娘娘近日的举动,只是都不成线索。  映仙虽早有计较,看到各色刑具后仍忍不住发起抖来,却想起皇后答应自己的事情,咬了咬牙,怯怯张口道,“回监正,皇后,皇后娘娘近日常召见一些神神秘秘的人,只是奴婢身份低微,难以窥得实情。“  监正一听,竟有人敢当着皇后兄长的面指控皇后,这还了得,忙回身道,“将军,您看。。。“  方元义长眉微蹙,“你还知道些什么?实话实话,不必害怕,本将军虽是皇后的兄长,但若皇后果有此行径,本将军也会秉公无私的。“  映仙忙摇头,吞吞吐吐道,“不。。。不知道了。。。“  监正神色一变,凶神恶煞道,“来人,上刑!“便有两个嬷嬷取了银针夹棍来,不由分说地上了刑。  映仙活至今日,才明白何谓十指连心,等夹棍取下,她已咬得下唇鲜血淋淋,双手肿胀青紫,钻心切腹地痛起来。上头的方元义虽久经沙场,做的也都是快刀取人首级之事,未见过深宫刑法,受刑者又是个娇弱的豆蔻少女,一时竟不忍再看,悄悄侧过头去。  监正见她满头长发尽皆汗湿,神志都快不清醒了,仍旧说只知道这些,只好传了皇后宫中贴身侍婢都过来问话。  映仙浑浑噩噩间忽被冷水泼下,这才看清眼前是青羽,青羽正跟方元义陈情道,“将军,此婢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一个二等宫女,偶尔才能进来侍奉一次,真有什么隐秘,怎会让她知道而非奴婢先知道呢?奴婢看,她定是存心陷害娘娘。“  映仙勉强想起自己该说的话,跪伏上前道,“青羽姐姐,娘娘明明见了那几个来历不明的人,您怎么能包庇娘娘呢?“  青羽冷笑一声,“好啊,谁指使你背主忘恩的!“  监正一时不敢得罪皇后身边的人,赶紧对映仙喝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人,上烙铁!“又抬起映仙的脸,“哟,这小脸儿还怪水灵的,就先从脸开始吧!“  映仙看滋滋作响的烙铁朝自己而来,忙挣扎着向后爬去,“不!不要!“被监正一把拽住,“那还不说!快说实话!“  见映仙仍不开口,自己接过烙铁便要往她脸上按,映仙吓得大哭起来,“不!不!脸毁了就不能伺候皇上了!“  那监正见有迹可循,忙扯了她问道,“那还不快说实话!“  映仙这才伏在地上哭道,“奴婢说,奴婢说,是奴婢恋慕圣上已久,奈何皇后娘娘不许年轻宫婢接近圣上,奴婢就常在湖边走动,盼着能偶遇圣驾,不想一日撞上俪妃娘娘,娘娘说只要奴婢听她的,事成之后就封奴婢为才人。奴婢也是鬼迷心窍,呜呜呜。。。“说着一指俪妃宫里的秋月,“当时秋月也在场,她肯定是知道的。“  监正这才放下烙铁,又转向俪妃的侍婢,“那你呢?说不说实话!是不是也想受刑!“  秋月吓得哭了起来,俯身道,“我们娘娘确实早有心后位,又嫉恨顺婕妤得宠,便生出歹意,让家仆扮作刺客,趁机除掉顺婕妤,再嫁祸皇后,奴婢也是受娘娘胁迫,不敢告发,呜呜。。。“  早有内侍在一旁记下她们的证词,呈给方元义过目,方元义早听不得这一屋子女人哭哭啼啼,见大局已定,忙起身道,“既如此,带上她们两个,随本将军面见皇上。“  未央宫。  皇帝正在皇后床边守着,听了这一番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向映仙道,“抬起头来。“  细细看了她两眼,这才转向方元义,“这宫女朕确有印象,近些日子常在朕身边转悠,想来所言不虚。既如此,传朕旨意,俪妃戕害皇嗣,意图谋废皇后,罪不容赦。但念在其祖父功劳上,不予处死,即日起打入冷宫。捉拿长乐宫所有内侍,严加审问,同党一律杖毙,其他人发回内侍监分配给各宫。“  又不耐地指了指映仙和秋月,“这两个,也拖出去杖毙。“  这时皇后悠悠转醒,虚弱道,“圣上,不要,咳咳。。。“顺了两口气才道,“圣上,此事长乐宫的人自然不可轻纵,可映仙,映仙侍奉臣妾多年,尽心竭力,臣妾实在不忍心。。。再说她的父亲是六品官员,出身不低,只怕。。。她也是一时糊涂。。。“  皇帝看了眼侍立一旁的方元义,见他也有不忍之色,叹气道,“既如此,这个宫女贬入浣衣局为奴,其他人按原旨办。“  秋月闻言早昏死过去,映仙忙叩首道,“谢圣上隆恩。“也被拖了出去。  方元义见状,忙拱手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明,臣是外戚,不可久留宫中,臣告退。“却被皇帝扯住衣袖。  皇帝也反应过来自己失了态,微微侧首看向皇后,露出一段光洁的脖颈,“皇后才醒,爱卿也该和她说几句话再回去。“  方元义这才躬身道,“是。“  映仙进了浣衣局一月手才略有好转,便被嬷嬷催着起来干活。此时虽已二月,井水还是冰寒彻骨,尚未好全的双手沁了冰水,个中滋味更不必言说。  就这样挨了半个月,青羽才姗姗来迟,浣衣局的嬷嬷自然上赶着奉承她,许了半个时辰的休憩给映仙。  青羽随她到僻静处,抬眼便见一双走了样子的手,不由落泪道,“真是苦了你了,小小年纪受这个罪,以后可怎么好。“  映仙听出她的意思,安慰道,“姐姐不必说了,其实奴婢心中已经有数了,奴婢今生怕是都难从这里出去了,奴婢知道娘娘的难处,能留得命在已经感恩不尽,只怕连累了父亲。。。“  青羽忙道,“这倒不会,圣上将前朝后宫分得清清楚楚,只要令尊为官有道,绝不会有事的。“又道,“这些年皇后娘娘的性子越来越古怪了,本来是答应了让你做才人的。“  映仙红了眼眶,“姐姐别说了,奴婢也知道自己没这个福分,当初也是痴心妄想,再说真做了才人又能如何呢,像顺婕妤一样?“  青羽也抹了抹眼睛,“唉,顺娘娘也是可怜,一尸两命,太后知道了这事竟气得病倒了,虽说追封为顺妃,人都没了还有什么用?“  映仙低下头,“那俪妃娘娘呢?“她此生第一次诬告别人,自然心有不安。  青羽叹了口气,“早废为庶人了,听说在冷宫醒来,看见自己脸上那么大一块疤,当场就疯了,真是可怜。老丞相心灰意冷,也辞官回乡去了。你到了这里,不通消息,外头早天翻地覆了。如今太后病重,前朝的新丞相庸懦,将军大权在握,皇后娘娘算是一人独大了。你放心,过些日子我跟娘娘说说好话,还放你出来。“  映仙忙摆了摆手,“不不,奴婢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还是呆在这里最合适,不再妄想了。姐姐,只求您跟嬷嬷讲两句好话,让我能松泛些便足够了。“  青羽忙应下来,“这个自然,你放心吧。“又忍不住道,“唉,其实也怪你太天真,娘娘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才问你喜不喜欢圣上,你怎么敢实话实说呢,娘娘又岂能容你?不过也不全怪你,你才多大年纪,怎么懂得深宫的险恶呢。“  映仙听着又落下泪来,“奴婢如今知道了,再不敢了。“  青羽心疼不已,“好了好了,大冷天的,快别哭了,走吧,我去跟嬷嬷说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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