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端木晨得出结论之后,忙着缝合尸体时。好巧不巧地出了事。    原来,先前运送尸体的两个兵丁又载了两具尸体回来了。原本也没有细看是否少了一具。只是端木晨在拖走尸体时,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他们便蹑手蹑脚的随着那痕迹悄悄地跟了过来,以为有什么野兽出没啃食尸体。没想到看到的是一身黑衣的端木晨掌着一盏油灯正在将尸体里的内脏一一放进去。她莹白的皮肤只露了个侧脸,鼻梁以下被包裹在三角形的口巾以下,露出来的脸颊上还有她顾不得擦的血迹。就是这样一张白皙的、嗜血的侧脸,还有她亮晶晶的眸子,在油灯的映照下格外的妖冶美艳而又邪恶恐怖。    那两个兵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以为碰见了吃尸体的妖怪,一声声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哀嚎之后,顾不得端木晨站起身来想要叫住他们。吓得丢盔弃甲地以为女妖要对他们下手,三魂绝对是吓走了两魂半,那嚎叫声都变了音儿,哪怕是他们的亲爹娘也绝对听不出他们的声音,可见受到的惊吓之大。两个小兵扎煞着的两只手在空中高举着挥舞,状若癫狂地朝林子外面逃窜而去,扑爬跟斗不说,哭爹喊娘的惨状就不必多说了。    她原本回过身,是想要解释和阻拦的,却没想到自己一身一脸的血,反而把二人吓成了这样。如今二人大叫着冲下山,她要隐瞒之事,已经来不及了。后面等着自己的,还不知道有些什么更险恶的事呢。    如今事发,定不是会有什么好结果。她只得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几下里,便缝合好女孩腹部的刀口,替她穿好衣衫,又费尽力气将她拖回柴垛,再次向她告罪后,缓步走出了树木。    果不其然,等她走出来,树林外早就站了一溜的人,有士兵也有百姓。他们个个手里点着火把,拿着兵器和铁叉、铁耙之类的,将树林的出口围了个严严实实,正商量着要不要进林子去寻她呢。    当她的身影出现在出口时,人群开始惊恐起来、害怕起来、沸腾起来,一些人想调转头逃跑,一些人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可也还有那些胆大之人,将的中的棍棒在地上杵得“嘭嘭嘭……”在直响。大声叫喊着“妖女……妖女妖女……妖女出来了……杀死她……杀死她……”    人们呐喊着,这震天的怒吼使得一开始胆怯了的那部分人仿佛重新充满了力量和勇气。他们警惕地盯着这个妖女,生怕她逃跑,却不曾想,她竟然一步步不退缩地向他们走过来。    这时的人们虽说仗着人多,暂时不那么害怕了,可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谁敢出列去抓她?大家你看我我推你的,反而随着她的步步近逼而迟疑了,后退了。    当她走得越来越近,把脸上蒙着口鼻的口巾取了下来,人群中立即有人认出了她。大喊:“这不是端木大夫吗?德善堂的那个端木大夫!”    “是她,是她……就是她啊!”    “对啊!对啊!端木大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端木晨见有人认出了自己,也松了口气,向大家微微屈膝一礼说道:“是我,我是端木晨,今日惊扰了大家,多有得罪。因近日病患愈多,我特来此处寻找病死的遗体,想探寻病因。”    “骗人……她骗人……”刚才跑出去的一个年龄较小的士兵颤抖着嗓音道:“我……我……我刚才明明……明明看见……看见她……扒开尸体的肚子,在……在掏尸体……尸体的肠子……”他边说,腿肚子还止不住地发抖。若不是身边的人多,他此时见到了这个掏肠子的女人,早就撒丫子跑了,哪还会站在这里与她对视啊。    而且,这小士兵估计是被吓得有点儿狠了,都产生幻觉了一样:“方才,她……露出的牙齿,有……有这么长……好吓人……大家,别信,别信她的话。”他的手在自己的嘴巴比划着长长獠牙的样子,他一定不能让这些人就此放过这个妖女。    “啊?……掏肠子……你,你还说你不是妖女。你半夜偷了尸体是要做什么?”    “天啦,还有獠牙……之前竟看不出来她是个妖啊……”    “是啊是啊,你若不是妖,一个女儿家,怎会做出此等耸人听闻之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打着大夫的名号,来些偷尸,除了施妖术,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是啊是啊,病患遗体常人避之不及。她……她竟然掏人腑脏……太可怕了……”    “听说妖怪都是靠吃人心保命的,你们看她那妖媚样儿,就定不是什么常人!弄死她!!!”    “对,对!弄死她!再说了,她如今定也染上了时疫,不弄死她,还不知道她借着行医的名头,又要害多少人呢!”    陷入恐慌情绪中的人群是容易被感染,也最容易被挑唆的。在七嘴八舌的揣测之中,端木晨便被这群人定了罪。均认为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可怕妖女。    端木晨一见大家如此,连忙上前解释道:“大家误会了,我不是来掏什么肠子,也不是吃尸体的妖女,我真的只是来剖开尸体,看看重病后的人体五脏是怎样的?!乡亲们不必害怕,我定会寻找出治疗此疫的药物的!”    “妖女!杀死这个妖女!”人们根本不愿意听她的解释,也无法理解她口中所说的“解剖”是怎样一回事。他们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一身血污的她,从堆死人的树林里走出来。    “妖女!你的话,我们不会信的,没听说过哪个大夫看病要掏人的心肝!!!”    人们愤怒的情绪本就已经被疫病的折磨而积攒到了极点,苦于无处发泄而压抑在内心。如今端木晨撞到了这帮人的枪口上,这些愚昧且愤怒的百姓已被怒火灼烧去了最后一丝理智,他们怒吼着、指责着、咒骂着要冲上来打死她,撕碎她,烧了她……    他们既已认定了她就是吃死尸的妖女,继而又有人说她便是借自己的大夫身份传播病毒的,是她使整个榕方城陷入绝望……她才是使城中人陷入求生无望境地的始作俑者。    还有人说,她曾给翼戎族人看病,她是翼戎的探子,就是串通了外敌要来灭了南疆……人们的情绪在臆想和不负责的传言之下,越来越不受把控,他们一步步逼近她,他们手中的大刀长矛、□□铁耙……似乎随时都会向她的身体刺来。随着人们自发地将她围在一个圈里,那些武器的主人,会在瞬间,从任何一个角度,将那些闪着寒光的武器插进她的前胸后背。    她步步后退,退到那个包围圈越来越缩小时,她知道她不能再动了。她无法转身而逃,她逃不了。方才搬动尸体、解剖、辨析……已经耗尽了她全身大半的力气,如今就算让她逃,也不可能跑过这么多土生土长的村民。何况她又不习武,谈不上任何身手。    当下,她和这些围着的人僵持着,别说逃跑了,她连一动都不敢动,她生怕自己的哪一个动作、哪一句话,刺激到围着的人,若他们不再保持冷静。这当儿,若只要有人第一个按捺不住,向她出了手,那么,那些还在迟疑的人,定会毫不留情地用手里裹挟着盛怒的武器,跟随第一个出手的人,将她在瞬间刺成个筛子,要了她的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最后关头,她突然想起了任平生。他在此地的声望高过一切。何不拿他来做挡剑牌,何况此时还有军中的人,他们若听到是他下令,定不敢有违军令。    想到这里,她高声喊道:“等一等,等一等!请大伙听我说句话。我此次出来暗中观察尸体是受辅国大将军——任将军之命而来。我负军令前来,并非是吃尸的妖女,更不是什么翼戎的探子!”    “骗子……胡说……大家别信她,她想使妖术迷惑我们!”显然,生死关头,这群人根本就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胡说八道!你说你是将军派来,为何身边不带士兵,只见你一人?”大家虽说不相信她的话。但任平生的名号一出,那些士兵倒是率先一步停下了手里的进一步动作。既然人已擦翅难逃,不妨先问个清楚,万一真要是将军的人,错杀了眼前这个妖魔一般的女子,误了大事,将军那边若是要问——他们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你说有军令在身,有何证据?”其中一个领头的小伍长模样的人出言问道。    “你们且放下手中的武器,我已被你们团团围住,你们这么多人,不怕会把我一人放跑。我的军令收起来在怀中,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耍花招,你们放下手里的兵器,我便把军令拿出来给你们看,这样行吗?”她害怕自己伸手掏东西的时候,若是有哪个控制不好情绪的百姓向她攻击,场面大乱之下,自己是定没有活路的。    可这些民众害怕她掏出个什么害人的东西来,大家没了活路,无一人愿意放下手中的武器,更没人愿意让她动手去拿东西。若是她趁机使了什么妖术出来,谁都抵挡不了。    眼看着场面再度陷入僵局。还是那位小伍长脑子还比较灵活。此时端木晨怕遭毒手,百姓怕她有妖术,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他便站出来劝说道:“大家不如听我一句,我进到圈内,以长矛挟持她。若她要耍花招,我便可在第一时间杀了她。其余的人都后退一步,以免误伤了人,便不好了。此法大家看可行得通?”    在这种时候,端木晨自然相信这个小伍长不会无故要了自己的命,便率先同意了下来。那些百姓也觉得此法甚好,若是会出事,也是那小伍长一人身先士卒。便也应了下来。就这样,围着端木晨的包围圈,随着众人后退,变得大了些,她也暂时解除了性命之忧。尔后,这位小伍长又勒令众人,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手,若不然,将军怪罪下来,不听劝诫的那个人便自己去领罪。    这一招倒还算好使,方才那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确实也松驰了好些。小伍长慢慢靠近了端木晨,但也不敢距离她太近,告了一声“多有得罪”。便站在她对面,用一柄长矛对准她的腹部,自己则离了一整个长矛加一臂的距离防范着她。    端木晨见他们的威胁减弱了一些了,心里略感到放松。至少此时,不会担心有人从背后暗中下手,乱剑伤人了。她便冲着对面的小伍长,略一点头示意后,缓缓将手伸进怀里,拿出了一块碧绿的玉牌。    这玉牌便是早些日子,任平生的二叔任简瑜要她收下的,说她遇到难处便向南疆的士兵出示此牌。此前还送还过给任平生,他不收,又到了自己身边。    说来也是巧,这东西,自从她到了榕方城怕弄丢,便一直收在匣子里。是前几日飓风后搬家,一时没找到妥帖的地方,恐遗失了,便顺手收在了身上。没想到今日,真真是救了她一命。    混杂在人群中的士兵看到了那块象征着“任家军”的令牌有些不敢相信,但那火把之下,荧荧的透着绿光的样子,又十分像任家军的信物。那个小伍长也不敢靠她太近,这林子里黑漆漆的,靠着火把的一点光,也看不真切。便对她说道:“夜黑,看不清,请姑娘扔过来我看看。”    端木晨依言将玉牌抛了过去,小伍长接到手里之后,有几个士兵也大前胆子凑上前去看。第一眼便看到玉牌的右下方篆刻着一个“任”字。阳刻凸出来的“任”字上,那独特的云纹里隐藏着的暗纹不是谁都可以仿制出来的,只有在用指甲轻轻的划过的时候,能感觉到牛毛一般细的刻纹,组成了一簇火焰的样子。这种细微的触感,一般琢玉的工匠是做不出来的。这是任家军的军牌无误了。他当即将手中玉牌高高举过头顶,对着众人叫道:“真的!这军牌是真的!这姑娘真是奉将军之意来的!”    人群中的士兵听闻,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兵器。恭敬地称一声“端木大夫,方才有所得罪。”    可是老百姓不知这所谓的军牌作物如何辨别真假,自己是不信什么军牌什么信物的。他们仍是觉得,这所谓的玉牌是这妖女用妖法幻化出来蒙蔽世人的。他们不肯放下手中的武器,此时的林子里,仍是剑拔弩张,只是矛头从端木晨和众人,变成了士兵和老百姓之间的矛盾冲突。这群人为了“抓”还是“放”而僵持了起来。    人群中的几个大汉叫嚣着初初发现端木晨的那两个小兵出来,问道:“先前不是你是说她的獠牙有这么长吗?这会子一块破玉牌子就把你们迷惑了,难不成你们将军和妖女有勾结?!”    那两个小兵初时听见端木晨口口声声说是将军派来的,心下已有了两三分相信。毕竟这南疆,敢这样红口白牙打着将军的旗号招摇撞骗的人压根儿就没有。后来见了信物后,心神定了下来,自然也就深信不疑了。可面对自己方才说过的混话,他们也不好意地说:“方才……方才,我是看到她两手是血。或……可那獠牙一事……估计,估计是我受了惊讶,没有看真切……”    这两个士兵不论怎样解释,百姓自然是不相信的。这时候,没有想出治病的法子,反而惹上了一堆麻烦事。宝贵的时间在流逝,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任平生那边还在忍受着煎熬和折磨。还有大禹庄的百姓,在他们冲突的时间里,不知又死了多少人……    不能在这等无聊的事情上耗费时间了。    “大家若还是不信的话,我看,不如这样吧!”端木晨出言打破了这个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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