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衿退出去后,许大少夫人腾出精力来仔细打量了一番顾之瑾,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一件七成新的襦裙,领口和袖口有一定的磨损,头上的簪子也是好几年前流行的,有了一层暗色。  想当初四娘是何其疼爱这个孩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看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好几次在她这里磨了好料子去,都给这孩子做衣裳了,气得她二哥追得她满院子跑。  叹了一口气,不去想那些陈年旧事,对拘谨地站在一边的顾之瑾招了招手,拉着她的手笑道,“可还记得我?”  顾之瑾眼中含泪,郑重地点了点头,“记得。”  “我好想婶婶!”一开口便带了哭腔,许大少夫人温和的面容让顾之瑾再也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  许大少夫人也是眼眶一热,轻抚着这孩子纤细的背脊,“我也想她。”  “少夫人,婶婶还活着对不对?”顾之瑾哭得满脸泪水,仰头期待地望着许大少夫人。  这些年,她们在家都不敢提许四娘,提一次祖母就要伤心一次,祖母年纪大了,容易生病,最忌讳大喜大悲。  “嗯,她还活着。”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虽然生存渺茫,但是她们谁都希望那微薄的希望能够成真。  丘禾几个在屋里伺候的丫鬟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一时间船舱里满是哭声。顾夫人因为不放心,走到许大少奶奶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顾之瑾的话,拿帕子捂着脸转身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她何曾想这样,四娘那么好的女子,她也喜欢得很,可是顾家一家老小都靠她,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悲伤。  顾之瑾的房间是四间厢房中除了顾老夫人那间之外最好的一件,有一扇小小的临江窗户,如娘就穿着一件薄薄的夏衫坐在窗户下,做着一件男士冬衣。外面的动静似乎与她毫无关系。  他们运气很好,这几天正好刮东南风,顺风向,船只比预期行驶得还要快,连船夫都说老天作美。  顾之瑾住在许大少夫人这边,因为是在船上,没有那么多礼节,不用每天去给顾老夫人请安,她也不想见到如娘,便每天跟许大少夫人呆在一起逗弄两个哥儿玩。  顾子衿从上船开始就没有出过房间,一直在房间里看书,顾夫人好几次送饭进去都欲言又止。两个孩子对她们做大人的有怨言,她比谁都清楚。  如娘每天一早去给顾老夫人请安,不管顾老夫人脸色如何难看,她也一天不曾断过,然后陪着顾夫人用饭,陪她说会儿话,顾夫人虽然也不是很待见她,但比起顾家其她人,态度算是好的了。更多的时候,还是在房间里做那件冬衣。  这一日,船停在一个小县城的码头上,船夫说明日便可到朝阳码头,坐了大半个月的船,一听马上就可以解脱了,一群人脸上也就有了笑意。  丘禾更是建议打叶子牌,许大少夫人很感兴趣,问顾之瑾,“之瑾会打叶子牌吗?”  “婶婶教过我。”这段时间,顾之瑾提起许四娘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伤心了, “不过我打不好,少夫人跟几位姐姐玩吧!我陪两个哥儿玩会儿。”  顾之瑾很喜欢许大少夫人的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也很喜欢她,好几次许大少奶奶都故作委屈,说两个孩子喜欢之瑾多过自己,惹得船舱里一片笑声,连顾之瑾都有了笑意。  用了晚饭,许大少夫人便将两个孩子交给了顾之瑾,并嘱咐嬷嬷好好看着,自己则带了丘禾几个丫鬟玩叶子牌。  正玩到兴头上,忽听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船身也跟着晃了晃,远远还传来惨叫声和求救声。  许大少夫人就着丘禾的手站起来,没见到顾之瑾和两个孩子,顿时慌了,“之瑾和两个哥儿呢?”  “顾小姐刚说带两个哥儿出去看热闹,夫人莫慌,奴婢马上去叫她们回来。”丘禾将许少夫人交给旁的姐妹,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不好了!少夫人,不好了!”丘禾还没跑出去,就被一群人给挤了进来。  两个哥儿都被自己的奶娘抱了回来,两个奶娘跪在地上一脸惊慌,“少夫人,贼人过来了,顾小姐为了救哥儿掉进了江里!”  “护卫呢?护卫呢?”许大少夫人质问。  她们这次进京,专门请了金陵有名的镖局护送。  正说着,镖局的首领走了进来,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姓扈,人称扈二哥,此时扈二哥神色很不好,一脸愧疚。  “少夫人,是漕帮内斗。”扈二哥言简意赅,“旁边几条船是漕帮的人,不知为何发生了内斗,有人趁机打劫了几艘商船,不想有一艘装的都是烟花爆竹,船上有人点燃了引线,暴露了那贼人的行踪。”  “之瑾呢?还有,怎么会有贼人到我们这边来?”许大少夫人迅速镇定下来,她虽然对漕帮不了解,但是每个行当都有自己的规矩,想来只要处理好,不会影响到她们。  “爆炸的货船离我们不远,那些贼人慌乱中有人想爬上我们的船,我已经派兄弟没去应付了,至于顾小姐...”说到这里,扈二哥满面愧色,“水中全是贼人,我们不敢轻易下水。”  当时顾之瑾带着两个哥儿在船头看远处的灯火,突然看见一个人从江里爬了上来,尖叫一声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一把拉住了她的裙角,顾之瑾慌乱中将怀中的哥儿丢给一旁的奶娘,拔了头上的簪子就向那贼人刺去,可惜她力气不够,反而被那人给拉入了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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