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泽听着她的话,冷然一笑,头也不回地说道:“朕不曾让人掀了路障闯进来,已是给足太妃面子。若是皇后因为太妃口中入内宫的规矩而送命,传出去才会遭天下人耻笑!”    明太妃已年过半百,身上穿着一身款式普通的长曲裾,整个外套上的朱雀皆由金线绣制而成,在熠熠阳光下格外耀眼刺目,她快走了两步,却不曾追上劭泽的步伐,看着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宫人,怒斥道:“迎皇后入宫的规矩都不懂吗?”    劭泽自然是懒得管那么多闲事,见赋仟翊的脸色愈发难看,更加焦急地将她往椒房殿送。    赋仟翊见劭泽的脸色气得铁青,原本想开口埋怨他不顾大局的话终究没说出口,只好打趣在他耳边轻声道:“突然发现你自称为‘朕’的时候还是很霸气的。”    劭泽此时正因明太妃的事而烦心,听罢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背负着那么多责任和义务的霸气,一点也不轻松。”    赋仟翊听他烦心,故作不经意地幽幽说道:“你坐在龙椅上接受旁人受不起的跪拜,自然也要担负旁人所担负不了的责任。”    因为伤处剧痛,她几乎不敢大口呼吸,只敢用喉咙小心发声,说起话来都轻飘飘的。    听了她的话神色一动,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微妙的笑意:“不知为什么,听了这话,我心情好了很多。”    赋仟翊勉强勾起唇角一笑:“日子长着呢,你有的是时间制服他们。”    赋仟翊话音刚落,却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中年人匆匆跑上前来。他正是一向沉稳妥当的乾钧殿首领太监周立。他穿着一身紫红色的华丽太监服制,微微哈着腰身,面色紧张地追上劭泽:“陛下,大事不好了!”    “讲。”    周立面色惨白而紧张,赋仟翊明显觉得劭泽的心跳快了半拍,而脸上却全然不动声色。或许这就是所谓为官为政之道——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让人抓不住他的心思,才能对人形成最大的威慑力。    “刚刚征海军统领周将军在军机处暴毙!奴才怀疑是被人下了毒,已经吩咐保留现场,让刑部的人去查了!”    劭泽惊愕对上周立的眼睛:“多久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出事,奴才即刻就来找陛下了!”    他为难地看着怀中虚弱的赋仟翊,还是决定先将她送入椒房殿再说,加快了脚步向前走着。    赋仟翊听着忍不住说道:“在宫内胆敢毒杀重臣,那还了得?周将军兢兢业业掌管征海军近十年,不贪不贿,瞎了眼敢毒杀他的人,必是觊觎他官位的人。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你快些过去。此人必定位高权重,若是你不在只怕就是有蛛丝马迹也没人敢说。”    劭泽犹豫地看着赋仟翊,终而摇了摇头道:“你走不到。”    劭泽嘴上说着,脚上的步伐始终没停,一直将赋仟翊送到椒房殿。    椒房殿中,早有几名宫女太监侯在那里,见皇后这般半死不活地被皇帝抱了进来,自是吓了一跳,慌忙围了过去。    “太医到了吗?”劭泽冲着那个穿着稍微考究一点的宫女问道。    那宫女看起来大约三十有余,样子大方敦厚。她微微欠身向劭泽行礼:“陛下,太医还没有到。”她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劭泽绕过正殿的大厅,转过了茶水间和饭厅,才进入了寝殿。    劭泽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向一直跟着的侍女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椒房殿掌事宫女孙怡香,恭请陛下圣安,皇后娘娘金安。”那大方稳妥的宫女上前郑重行礼,说道。    不等赋仟翊开口,劭泽先是会意地点了点头道:“大方稳妥,定是太妃亲自挑的。”    见那孙怡香尴尬地笑了笑,却低着头没有答话,赋仟翊下意识地和劭泽对视了一眼,已然明白了。    明太妃选的人,看起来,这椒房殿中的鱼龙混杂程度绝对超乎人的想象。    赋仟翊开口道:“本宫的贴身侍女进了内务府验身怎么还没回来?你去内务府问一声,如果没什么问题,赶紧把她带回来。”    孙怡香听了赋仟翊的话,下意识去看劭泽。赋仟翊心想这孙怡香还懂得审时观事,知道她虽然是皇后,皇帝在的时候,还是必须听从皇帝的命令。    劭泽这才微微点头,那宫女立马微微一鞠躬,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劭泽继续对一旁站着的几个宫女说道:“好生照顾皇后。”    说罢,他就匆匆离开。    倒是太医很快也就赶到了椒房殿,赋仟翊随意找了个看着还算顺眼的宫女,向她招了招手。那宫女眼疾脚快地两步冲到她面前:“娘娘有何吩咐?”    “你们几个去接待一下那些太医,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来,尽量避免他们互相交流。”    赋仟翊只是懒得动脑子,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天知道太医院的太医有没有想害死她的人,她刚刚进宫,必然要谨慎再谨慎。    不出一句话的功夫,第一位太医已经带着一名医女进入了寝殿。    “太医院太医陈胜年恭请皇后娘娘万安!”那看起来不到三十的太医脸上还挂着一丝未脱的稚气,他恭谨地跪下,规矩地向赋仟翊扣了个头。    赋仟翊说道:“陈太医,你只需把脉,看看本宫有没有感染。如有感染,开药方即可。”    许是由于赋仟翊刚刚入宫,又是后宫主位,下面的人摸不透她的性子,那陈太医不敢耽搁,忙不迭上前搭上赋仟翊的脉腕。    许久,方才睁开眼睛,说道:“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伤口感染严重,又有些发热。臣需给娘娘配清热消炎的方子,外敷内服,相信不日娘娘即可痊愈。”    “如此就多谢陈太医。”赋仟翊听他说得和赋府的唐大夫如出一辙,微微点头说道。    就这样,直到第四位太医出去,几位太医的说法还是如出一辙——伤口发炎,低烧,开方子消炎解热。    这时第五位太医进来,恭谨地跪下扣首道:“臣刘有权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身体康健,万福金安。”    与各位太医如出一辙的低沉“万安”不同,这自称刘有权的太医在赋仟翊重兵之时声音仍旧慷慨激昂,令赋仟翊不由侧目而望。    那太医大约年过中旬,因为保养得当而面色红润,一丝白发也没有。    “刘太医,你只需为我把脉开方即可。”    刘太医听罢赋仟翊的话,点了点头却没有动,反而说道:“回娘娘,臣其实无需为娘娘把脉。”    他一边说着,一边见赋仟翊没有说话,继续道:“刚刚进来的四位太医想必已经替娘娘把过脉,若是娘娘有性命之忧,只怕殿内早就乱作一锅粥。臣见他们每个人出门的时候神色都淡定自若,想必娘娘身子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有权成功引起赋仟翊的注意,她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别的太医只管把脉开方,你何必多说这话给本宫听?”    刘有权侃侃笑道:“回娘娘的话,其实娘娘刚刚入宫,想必是怕有人买通了太医而对娘娘不利。不过刚刚四位太医为娘娘诊过脉,娘娘对自己的身子也有了大概了解,有没有有心加害之人一目了然。臣,就不蹚这浑水了吧?”    赋仟翊若有所思地看着刘有权,半晌开口道:“你不想蹚浑水可以,那你便回去吧,以后也不用来我椒房殿了,毕竟你年龄也不小了,保命要紧。”    然而赋仟翊此言一出,那刘有权却愣了一下。仿佛是赋仟翊的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意外被驱逐,没有达到目的,他讪笑着看着赋仟翊:“臣是太医院的院判,日后皇后娘娘若有吩咐,着人知会臣一声就行。”    赋仟翊顺从一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精神有些萎靡的瑾儿就垂头丧气地进了赋仟翊的寝殿,见到赋仟翊,慌忙关切地跑到床边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赋仟翊见这个身材纤细苗条的漂亮丫头神色不好,眼圈红肿,仿佛还带着泪痕,不由问道:“我当然没事,倒是你,怎么哭了?”    瑾儿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自然没事,只是听说你不太好,急得。”    赋仟翊经过这么久的折腾,甚觉疲累,听瑾儿这么说也没多想,只道:“我想睡一会儿。”    聪明了解赋仟翊的瑾儿根本无需多言,早已看出赋仟翊进宫以来的担忧。毕竟椒房殿不是赋府,宫内还有着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明太妃,身边没有自己人,赋仟翊即便是睡觉都睡不安稳,硬挺到瑾儿进殿,终于眼皮打架,昏昏沉沉睡过去。    等到赋仟翊一觉醒来,天已经擦黑,寝殿之外已经点了数盏明亮的灯火。透过寝殿的门窗,她隐隐约约看到两个宫女打扮的人影打在门窗之上,她们似乎正坐在外面的茶水间轻声细语地聊着天,只不过距离远,她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瑾儿坐在床榻之下雕刻着精美凤凰的木橼上也半睡半醒着,感觉赋仟翊动了一下,慌忙抬起头来:“小姐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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