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定音,至此,安小米就在赵小明的家里安营扎寨了。她很坚强,爹走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悄声给小表妹赵小明说:“小妹,看到了吧,我被那你黑心的人贩子舅舅卖到你家里了。以后,我就是你亲姐了。” 先小明素来就喜欢这个表姐,当即便咧着小嘴,欢天喜地地大笑起来。 那一年,安小米十岁,赵小明六岁。因缘际会,在那个破破烂烂,家徒四壁的家里正式会师了。 安小米没来时,家里只有赵小明一个人是出气筒,赵水旺一有什么闹心的事,先拖过她这个赔钱货“噼里啪啦”地一顿老拳。反正是本土生长的种,打死了也没人管。但安小米一来境况就不同了,再被骂被打的时候,安小米总是会很仗义地回护着她。看在那块良田和每月一百块钱的份上,赵水旺多少对她一点忌惮。因此,赵小明就减少了被活活杖毙的风险。 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赵小明就自发自愿地成为了她横行学校的同盟军。这样说吧,安小米要是想收拾哪个不顺眼的同学,她一定是帮忙拿衣服,递工具的那一个。安小米要是想拔掉哪个老师的自行车气门芯,她一定是帮忙放风的那一个。 在她们那所乡村学校里,安小米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高雅绰号,差生钉子户。从小学到中学,最牛逼的一次高分记录,五门功课加起来才两百分。正当赵小明希望她能一路高歌,彻底地摘掉“差生”困难户的帽子时,她又华丽丽跌回到五课功课一百分的老地方,且还雷打不动地一直维持了三年之久。再后来,她甚至迷糊到还需要比她低三届的赵小明帮她抄写作业。 但比起她那副祸国殃民的绝色皮囊,这点瑕疵根本就不算个事。安小米美,五官美,骨骼美,一举手一投足,像优美的诗篇一样余韵袅袅,说起话来,像叮当作响的音符一样令人怦然心动。十三四岁,她就是公认的女神了,回眸一笑,男同学就跟服用了十香软骨散一样,连道儿都不会走了。 那段时间,追求安小米的人几乎能成立一个加强排了。送情书的,送纱巾的,送糖果的……,几乎都快把助理兼秘书的赵小明累的手抽筋了。 后来,为了给那些前仆后继,层出不穷的追求者一个公平公正的竞争机会,安小米甚至还别出心裁地在操场上举行了一场摇旗呐喊的擂台赛。谁要是能在决斗中拔得头筹,就可以拉拉她的小手,还可以很荣幸地当她一个礼拜的护花使者。 比赛堪称激烈,到最后,仅剩下的几个角逐者鼻青脸肿的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赛况正在白热化,闻讯而来的校长顶着一张乌云密布的脸就追杀了过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混不吝的小太妹,居然在这座铜墙铁壁般的城市里混的如此风声水起。真真应了那句话,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必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人才呀。 她们坐上那辆超级拉风的红色轿车,很快便来到了一个高楼林立,却又略显陈旧的小区里。 安小米看着赵小明兀自油腻腻的嘴角,说:“看样子,不需要我再为你接风洗尘了吧?” 赵小明揉了揉滚圆的肚皮,打了个饱嗝说:“嗯,吃的很饱……。” 何绢一听这话,估计中午饭已经没指望了,心里那个悔呀,早知如此,就该听赵小明的,哪怕天塌下来也要当个饱死鬼。 心中正在懊恼,却听赵小明说:“姐,我是吃饱了,可绢儿还没吃呢。” 安小米点头,说:“也对,的确没有几个人像你那么没心没肺,吃白食都能吃的那么心安理得。” 赵小明老实不客气地说:“那还不是你把我逼上梁山的吗?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都不接。” 安小米说:“我也要工作的,对吧,工作起来,难免会漏接几个电话,这很正常。况且,我后来又打过去了,可那边的电话却一直就没人接听。” 赵小明看着她振振有词,毫无愧色,忍不住低声嘟囔:“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因为找不到你而流落街头吗?” “流落街头又怎样?出来混,哪有一帆风顺的?” “那,难道你就不担心我被人骗到某个山沟里吗?” “别矫情了好不好?你好歹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要是因为联系不上我就很没出息的被人骗了,那也就没必要来投奔我了,哪儿凉快就去哪儿好了。” 原来的安小米也很强势霸道,但赵小明却总能在和她的博弈中稳稳取胜,制胜的法宝永远只有一条:我比你小,但我学习比你好。 这是安小米的死穴,只要一提到学习,立刻英雄气短。可阔别三年后的今天,赵小明虽然被她教训的跟大孙子似的,却再也没有那种一招制敌的的底气了。 安小米泊好了车,带着三人走向了附近的牛肉拉面馆。 何绢面对着美丽高贵且素来很少交集的安小米,总有些畏手畏脚,哪怕漂浮着大块牛肉的面条令人垂涎欲滴,她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大快朵颐。 赵小明看着她斯斯文文地用筷子挑起一根一根的面条,然后再一根一根地往嘴里的做作样,忍不住莞尔:“绢儿,我姐,你认识的,没必要这么拘谨。” 何绢讪讪一笑,吃面的动作反而更加拘谨了。她当然知道安小米是半路寄放到赵小明家里的旁系血亲,可问题是,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惧怕她,就跟她是光线炙热的太阳一样,只要略一靠近,就被烤焦似的疼。 安小米从身边的小挎包里取出了一根香烟,一个红色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开始在旁边吞云吐雾。 赵小明瞠目结舌,“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安小米笑了起来,“小明,你不觉得,姐抽起烟来,相当有派头吗?” 赵小明还没说话,何绢就满脸谄媚地说:“米姐真的很有派头,电影上的女老板,都是这样的。” 赵小明大摇其头,心想:这近乎半裸的装扮,这抽烟的架势,不如说是电影里的老鸨子还贴切些。当然,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口。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她已经不敢在如今的安小米面前口无遮拦了。 安小米仰头吐出了一个烟圈,悠然地说:“女老板算什么?劳心劳力,累都累死了。我的工作,可比女老板潇洒多了,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参与进来呀?” 何绢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不,我没有上过什么学,肯定做不来高科技的工作。小明就可以,小明可厉害了。” 安小米摇摇头,说:“恰恰相反,论身材,论长相,你比小明有优势多了。我保证,只要你跟着我干,不出两年,就可以让你赚得盆满钵满。” 赵小明笑了,“姐,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呀?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挑选小姐呀?” 安小米一怔,手中的香烟明显地抖动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赵小明的眼睛,她心中一沉,脚踝仿佛被什么东西缠绕,拖住,直直地坠向了黑漆漆的深海水域。难道,真被她一语成谶?难道,安小米从事的,真是……那种见不得人的职业? 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安小米反而笑了,笑容从容且优雅,就跟一个女王正俯瞰座下的憨直护卫一样。“小明,我知道你机灵,但我既然让你来,压根儿也没准备隐瞒你,实话告诉你,姐从事的事业,是这个时代的必然产物,是这座城市不可缺少的特色之一。” 说着,掐灭烟头,温婉起身,“走吧,我不想解释了,还是你自己去看吧。” 何绢瞪着刚吃了半碗的牛肉面,很是心疼,正寻思着要不要打包带走,赵小明却一把把她拽了起来,冷声说:“不要了,走。” 安小米把她们带到了一座筒子楼前,踩着潮湿阴暗的楼梯,踢踢踏踏地来到了四楼。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赵,何二人顿时傻掉了。 偌大的一个居室里,到处穿梭着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孩儿,蓬头垢面者有之,吞云吐雾者有之,张牙舞爪者有之……。有一个女孩尤为豪放,赤身裸体,松松垮垮地躺在沙发上,满脸都是那种近乎绝望的消沉,颓废。她的年纪并不大,但蜡黄的皮肤却已经过早地出现了松弛且又暗哑的年轮痕迹。 安小米领着赵,何二人走进房间,照着那裸身女子耷拉在沙发下面的小腿就是一脚,“阿红,你瞧你像什么样子?” 那女孩一惊,赶紧坐了起来,扯了件衣服随便裹在身上。嘴里悻悻地说:“安姐,你怎么来了?” 安小米“呸”了一声说:“幸亏我来了,若不然,都不知道你私下里竟是这种德行。” 阿红低下头,半句话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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