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失火

那番话，一下子把安小米的老爹噎了个透心凉，从此，再没为自己的宝贝儿子向她张过嘴。　　她叹了口气，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两万块钱，“其实，这个钱我真不应该借给你，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毫无原则的救世主。但谁让你是赵小明呢？我就例外一次，拿去吧。”　　赵小明拿着钱，便起身告辞了。　　她刚离开，阿森就下来了。慵懒地坐在安小米身边，说：“宝贝，帮我按摩一会吧，我难受的很。”　　安小米依偎到他的怀里，斜睨着眼睛说：“呸，你难受，刚才在床上，那个生龙活虎的男人到底是谁？”　　阿森“哈哈”大笑：“那还不是因为你太过妖孽了吗？”　　安小米顺势坐到他的腿上，边吻着他的嘴唇，边火辣辣地说：“那就让我再妖一次吧，以毒攻毒，保证你就不难受了。”　　阿森故意装出一副半推半就的样子说：“讨厌，你又赚人家的便宜……。”　　“滴滴”，正在这时，安小米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却大煞风景地响了起来。她怔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和阿森调情。可拨打电话的人竟是固执的很，就跟她不接电话就要誓死把电话打爆了一样。　　阿森听不下去了，说：“乖，先去接电话吧。”　　安小米依依不舍地吻了吻他，走到餐桌旁，懒洋洋地接起了电话：“哪位呀？”　　“喂，南无的女朋友吗？南无晕倒了，医生说……，病的很严重，会有生命危险，他……现在还在虎门医院抢救呢，你快点来吧。”　　已经二十九岁的安小米可谓阅人无数，她本来以为，即使泰山崩于前，她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可是，当那个急促的声音刺穿她耳膜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地板开始倾斜，房顶开始倒塌，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那一刻，她忘记了阿森，忘记了换衣服，甚至连阿森在背后大声吼些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一阵风似的冲出小洋楼，钻进小车，发动引擎，一溜烟似的向虎门医院飞驶而去。　　等阿森换好衣服追出洋楼，门口早已经空空如也，而那个行为完全失常的女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 * *　　虽然愤恨，不甘，但就如安小米骂的那样，赵小明还是像个滥好人一样把两万块钱寄给了赵大明。　　从银行刚走出来，就碰到了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她的老公替她背着包，两个人边走边笑，那幸福甜蜜的样子，像铺天盖地的银针，刺的她头疼，眼疼，心口疼。　　她不敢再看，掉转头，匆匆向电子城走去。　　可她刚来到店里，就看到阿书正在和张丽吵架。一见到她回来，阿书跟盼来了救星似的，立刻跟她告状：“太欺负人了，我正好端端的跟客人报价，她却在对面骂咧咧的指责我抢客户……。”　　一番话还没说完，张丽就跳着脚追过来了，大声骂：“小偷，贱人，□□，麻痹的想蹲在我的头上拉屎拉尿，门都没有。”　　赵小明今天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正发愁找不到突破口呢。此刻一听她又是□□又是贱人的一通侮辱，恨的连突突乱跳的太阳穴都要炸裂了。　　她上前一步，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还要不要逼脸了？本来还想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所以就不揭你老底了，没想到你倒在这里倒打一耙地骂别人是小偷，是□□，你说清楚，到底谁是小偷？谁是□□？”　　张丽冷冷地回敬：“谁是小偷谁知道？谁是□□谁知道？”　　“对，你说的没错，谁是□□谁知道？反正呀，我们没去过洗脚城当洗脚小妹，也没有和嫖自己的男人结婚。”　　张丽愣了一下，突然扬起手，狠狠地打了赵小明一巴掌。　　赵小明哪甘示弱，抡圆了胳膊，连本带利地还了她两个巴掌。　　张丽长的比赵小明还要瘦小，论体力自然不是她的对手，正要灰溜溜地偃旗息鼓，她的老公突然从店里冲了出来，卡住赵小明的脖子就把她推倒在地上。　　杨军看到这一幕，也撸着袖子冲了上来。赵小明再怎么不堪，也是自己的女人，就算是为了男人的尊严，他也得硬着头皮冲上来。　　可他还没到张丽老公的面前，就被人家猝不及防地出手，飞快地锁住咽喉，一脚踹趴在了地上。　　力量上的悬殊已经很明显，再冲上去厮打也只能是自取其辱。赵小明当即决定，结束武斗，报警，走法律程序，让人民警察帮助她和对方死磕到底。　　在等待警察到来的时候，狗头军事阿书赶紧走到赵小明身边，说：“赶紧打自己，把脸打肿了，这样就可以找他们索赔了。”　　赵小明早已被愤怒刺激的头脑发昏了，也来不及思忖阿书的建议是否荒唐了？直接就执行了。扬起巴掌，左右开弓，把自己的小脸打的跟发酵的馒头一样，甭提多拉风了。　　杨军并没有听到阿书的建议，见赵小明丧心病狂的连自己都下死手，不觉就是一阵胆寒。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呀？孙二娘估计都得拜她为师。　　警察把双方当事人带回警局后，就开始了例行公事的问询。　　赵小明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表演技能，涕泗横流，悲愤欲绝，呈现给警官的委屈简直比窦娥还冤。“警官，我们两个本是来自农村的打工者，东拼西凑的，好不容易开了个店，可张丽他们仗着拳头硬，一见我们生意红火就骂我们，打我们……，呜呜……。我们在虎门无依无靠，实在被他们欺负的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报警的，警官，请你为我们做主。”　　张丽紧张之下反应本就有点迟钝，再加上她那位打人的老公迟迟不到现场，所以说起话来越发跟漏风的簸箕一样，半点分量都没有，“放……屁，赵小明你就胡说八道吧……。”　　“我胡说八道？警官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脸上的红肿，难道不是你和你老公打的吗？太欺负人了你们，呜呜……。”　　那位负责审问的警官很快就被赵小明带入到恃强凌弱的剧情之中，当即便勒令张丽赔礼道歉，并且要赔偿1000块钱的罚金。　　赵小明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了，那位警官却在此时接了个电话，挂掉电话后，态度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对赵小明说：“还是按流程走吧，你先去验伤，最后按照伤势的程度再让他们给予赔偿。”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杨军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很显然，这位警官已经被张丽的老公买通，故意折腾他们了。　　这司空见惯的社会风气原本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令他郁闷的是赵小明，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儿，怎么越来越像舞台上的演员呢？形神俱备，演技上乘，他又一次怀疑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跟一个戴着面具的假人谈了一场恋爱。　　他憎恨她的虚伪，庸俗，泼辣，霸道，若不是她处处和人争，和人抢，自己也不会被人打，也不会窝窝囊囊地待在这个晦气的地方。　　偏偏赵小明只顾着和张丽死磕，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后院已经失火了。她走出闻讯室，拽着杨军就要去验伤。　　杨军不耐烦地甩开她，冷冷地说：“你要干什么？”　　赵小明低声说：“你傻了吧？当然去验伤呀。”　　“然后呢？”　　“然后让张丽赔礼道歉，经济赔偿呀。”　　“小明，你化验伤势也需要好几百吧，然后再找人家索赔一千，这样做，有意思吗？”　　“我不管，哪怕是两败俱伤的瞎折腾，我也要和她折腾到底，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赵小明愤怒地嚷。　　杨军叹口气，低声说：“小明，求你了，放过我……好吗？我真的……很累了。”其实他想说的是：“小明，放过我好吗？我真的很想和你分手。”　　可是，面对着眼前这个理智尽失的偏执狂，他却把那两个有可能会毁天灭地的字眼，默默地吞进了肚子里。他悲哀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女人，他惹不起，伤不起，也甩不起。　　赵小明盯着杨军那疲惫至极，厌倦至极的双眼，热气腾腾的冲天火焰一下子冷却了。她为了捍卫他们的店在前方奋勇抗战，而本该给予她安慰和勇气的爱人，却用这种冷彻心扉的目光，把她的五脏六腑瞬间冻成了冰坨坨。　　她挣开他的手，冷笑：“杨军，觉得我粗俗了对吗？觉得我不可理喻了对吗？可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　　杨军铁青着脸，说：“没有人会使你改变，除非你骨子里，原本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泼妇。”　　这世间，能让你的铠甲瞬间碎裂的，往往就是你最在乎，也最不设防的人。赵小明怔怔地看着杨军，退后两步，踉踉跄跄的跑出了警察局。　　在电子城横行的这两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强大的足够对抗来势凶猛的千军万马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的足够和全世界为敌了，可没想到，杨军一记冰冷的眼神，一句鄙视的言语，都会让她顷刻间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