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两处沉吟各自知 你知我知,你试我试. 睢儿告诉我,那天晚上,只有一个丫头去了玉楼的房里,依稀像是珀钗房里的扶枝。 你看吧,这世道就是这样,万般无奈皆是命,你越失意,越有人让你不如意。你想用最好的态度去周旋折中,她不到最后誓不罢休。 人真是难做,有些时候想想觉得人世艰辛,不如归去的好。可是又要往哪里归去呢?佛?佛一向只收留漂泊的心灵,几句箴言,给你皈依。 而且还有更有趣的,在现代流传一句人怕出名猪怕壮,而今,有着嫡室的权柄,哪怕没有宠爱,都是众矢之的。 近来,说我是十四的眼线,与十四有染的话传得轰轰烈烈,更有添油加醋着,版本之众多,和那话本子没什么区别。有人说我是一心中意十四,甘心为十四留在十三府里传递消息,所以明里暗里与十四福晋走得勤。 有人说我是被十三强娶,却依然旧情不改,矢志不移。 反正当瑞香一脸怒气将这些版本一一说给我听时,让我差点掉了下巴,这么多有着编剧才能的路人甲,让你们当侍女真是可怜了你们,屈才啊屈才。 这些都不足为奇,但是有一种版本真是让我叔可忍婶不可忍。 说我也就罢了,她们说我的女儿云镜,是和十四暗地里得来的孽种,怎么配得上尊贵的嫡格格。 我依旧还是那句话,“爷怎么说。” 睢儿道:“起先她们不敢向爷回,后来关着门越传越大,爷不知道也难。爷只说,耳根子不大清净,要福晋给个清净,给个好听的解释。” 好听的解释呵。 虽然做好了处变不惊的打算,但是这话委实让我有些寒心。我重重往身旁的小几上一拍,怒意中生,他既然要一个好听的解释,我便要遵从了他的命令,只是究底怎样的好听,便是我的自在。 我踱步走到了后院的小广场上,这也算是后院最大的地方。瑞香让小厮从搬出来一把黄花梨雕花木椅,垫了锦垫,扶我坐下。我吩咐她们备好茶,请了侧福晋,庶福晋,妻妾格格,外带使唤仆妇,一齐到广场上来。 不多时仆妇们就乌泱泱跪了一地。珀钗在先,后面是眉似,玉楼,跟着素凝和浅婳,一齐道了万福。 我也不叫起,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闭上眼休息休息。大雨过后,地上有些潮,好歹太阳出来了,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却也十分惬意快活。 她们没了我的回话,自然只能福着,我看着她们委实太难受,便想出了个折中的注意,笑道:“怕是妹子们不惯福着,若是摔了又失了礼数,爷也心疼得很,不如跪下说话罢。” 珀钗闻言惊讶的抬起了头,她养尊处优多年,估摸着只有我一个人给她这般的难受。我睐眼,十分温婉的问她:“怎么,不愿意么?” 顿了顿,又问:“还是非要姐姐请了十四福晋来了,让她最好把十四爷请了来,把流言做实了,你们才快活了?” 珀钗闻言,兀自保持镇定,问道:“姐姐说什么呢?妹子不是很听得懂。” “你听不听得懂没有多大关系。”我低下头去,似笑非笑:“你们便瞧着我好欺负,关起门开闹得那样大。并不是我好性子,你们这手段也忒不高明了些罢?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依着十四福晋那烈性子,若是她听见这般,你们说她会怎样?如今我不过问一句你却不认,是不是我病了你们纯当我死了,便没有这个权柄了么?” 珀钗不甘心的剜了我一眼,缓缓地跪下了。 我满意地笑笑,接着我的话题:“那么玉福晋,您是大红袍没有喝够呢还是觉得我着实太容易了结。我虽然病着,也算有眼睛有耳朵。我这人脾气不好,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若是单说我,我的清白在那里,谅你们诋毁不得,只是云丫头不过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你们便这样说她,她若是有着这一帮姨娘,也得悔了来人世这一遭了。” 这种感觉好久都没有遇见过了,心里的怨气发散出来有着久违的爽快。骂人这种东西,比较平常的是无尽的诋毁唾骂,骂得天昏地暗不知东南西北,高级的骂法就是拐着弯儿骂,一定要骂到骂完之后她们才缓过神来发现你是在骂她才算爽快。 我唤睢儿:“这几日我让你查,查那些背地里嚼舌根子最厉害的,你可查出来了?” 睢儿福了一福,点点头,从人群中揪出几个颤抖着身子正兀自胆战心惊的,拎到前头来,当着众仆妇的面,喝道:“下贱东西们,也敢来诋毁福晋与小格格,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身份!你快说,到底是有人指使,还是自个儿迷了道儿,胡乱的浑说呢?” 其中为首的一个还算镇定,磕了个头,回道:“回福晋的话,奴婢们万万不敢诋毁福晋和小格格。福晋亦不可听信睢儿姑娘的片面之辞,难以服众。” 我正打算骂回去,突然俏生生的冒出来个浅粉衣装的女子,我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我千辛万苦求回来的明嫣姑娘。 我这个惹祸上身哟,气得差点要呕出血来。 明嫣见我不说话,壮着胆子接着道:“睢儿姑娘是福晋房里的人,福晋今日召了这么多丫鬟仆妇在这里。为的就是还福晋一个清白。明嫣以为,单听信睢儿姑娘难以服众,还得听听这些丫头们怎么个说法。” 我托腮,“若是这些丫头不说真话呢?” 明嫣笑得果断而决绝:“那就打得她们说出来实话才算完。” 好主意。 我摆出一副严肃样子,今日这出戏越来越好玩了,尚且不知道这个明嫣是好是坏,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去试一试她。 我挺无奈的,“那就拉下去打,打到说实话为止!” 果然有怕了的,膝行了几步出来,磕头如捣蒜:“福晋主子饶命,福晋主子饶命,是钗福晋房里的扶枝姑娘给了奴婢好儿,让奴婢传这些流言的!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晓得福晋与格格是清白的,福晋与格格是清白的!” 我是清白的还需要你说吗… 珀钗忍着没有发作,敛眉道:“福晋便只听了这丫头瞎说么?” 我似笑非笑的反问她:“这是瞎说么?钗妹妹心里头明白得很。” “臣妾不明白。”她恻恻的笑笑:“又或者,是哪位买通了这个丫头,让她不说实话呢?依着臣妾的意思,便合该用焦炭烫坏了这蹄子的嘴巴,看她还敢不敢胡搅蛮缠!” “钗福晋!”那婢子一脸的愤愤不平:“我们奴婢为主子做事,不过也是为了个人的生计罢了。钗福晋当日要扶枝姑娘给了奴婢的好儿,而今又要拿焦炭烫死奴婢,奴婢求福晋主子明鉴,这是个什么道理?!福晋主子尚且还在,钗福晋便迫不及待的打算用私刑,又是什么道理?福晋主子宽和待下,传出去个贤良名声,而今钗福晋所作所为,其实到底是谁指使的奴婢,大家都是明眼人儿,不都看出来的么?”她推推身旁跪着的丫头,冷笑道:“翠翘,如今你何必为这样的主子藏着掖着,她怕是要拿物什烫死我们呢。” 翠翘闻言抬起头,满脸泪痕可怜楚楚的瞧着我,凄然道:“事到如今,奴婢如是说来,是钗福晋屋里的扶枝与玉福晋屋里的琼脂,给了我们些好儿,让我们…让我们诋毁嫡福晋!” “哦…”我好整以暇的点点头,望向珀钗:“那么,钗妹妹,你怎么说?” 她跪得直挺挺的,却是连泪水都不曾落下一颗来,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腔调,道:“臣妾还是那句话,不认。” “那就打嘛。”我简单的点点头,吩咐:“把这些丫头拖下去打,打到说实话为止。钗福晋不认,那定然是你们诋毁钗福晋喽。” 那个叫翠翘的丫头吓得不停的颤抖,她左思右想,似乎是打算孤注一掷了,回道:“奴婢…奴婢还有话要说。钗福晋不能不承认,当年那一碗药。是不是钗福晋的手笔?” “德音!” “福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竹青的身影分过众人徐徐走到我的面前,他一手剪到身后,一手放在身前,嫌恶的看了那婢子一眼,淡淡道:“你要说什么?” 他那眼神看得我怪冷的。 于是底下的仆妇乌泱泱的请安:“十三爷万福。” 他嘴角一冷,却还是盯着那丫头,话语不带半分颜色:“你要说什么?” 那丫头吓得魂儿也丢了,只是死死的伏在地上不说话。 他回身来看我,执过我虚拢在袖子里的手,虽然面上是无比清朗的笑意,但是却不带半分暖意,他的手很冷,我的手也很冷,什么时候,我们连彼此都温暖不了了? 他翩翩风流如风入松,说出的话也是同往常一样戏谑温暖,他只道:“你原不必花功夫理这些事,你的清誉在那里谁也毁不了。今儿你也累了,又病着,合该让我忧心么?回去将养着不必动怒了,今儿晚上我来看你。” 很好,几道目光都快要把我杀死了。 我抹一抹额上的细汗,对他福了一福,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既然爷这么说,我也不敢驳什么,一切凭爷的处置了。爷肯维护我的清誉,我感激不尽。另想向爷求个恩典,把这婢子赏了我罢。” 顺眼望去,正是那个名叫翠翘的丫头。 他一凝神,末了微微笑道:“你若要别的丫头倒也不是难事。只是这丫头留着也是个祸患。府里的风气还是要好好肃肃为好。这丫头给我罢,我再挑个好的与你。” 我顺下眉头,努力寻着一丝心安的气息,他却早已松了我的手。我心下一沉,苦笑道:“一切听爷的。” 我被睢儿扶着,自回房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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