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姜莱微怔，还没品出这句话里似乎存在的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有。”　　　　男人在她面前坐下，她看清了他的脸。　　五官端正，唇红齿白，眼底却闪着有些不合时宜的笑意，导致他明明穿的是正经妥帖的衬衫，看起来则潇洒桀骜，又肆意散漫。　　　　而且。　　他在看她。　　　　姜莱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刚才她觉得不对的地方，是他对自己的称呼。　　“请问，你认识我吗？”　　　　“姜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男人牵唇，懒懒地托住了下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啊，是我不好，后来你也没见过我。”　　“后来？”　　　　“那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男人清了清嗓子，望向姜莱。　　“苏涉。”　　　　这个名字仿佛拨动了姜莱脑海里的一根弦，她微微地睁大了眼睛。　　　　苏涉似是满意于姜莱的反应，轻笑一声。　　“想起来了？”　　　　“苏警官？！”姜莱换了个称呼喊他，双手放在桌上，交握在一起，“我想起来了，那天真的谢谢您，只是后来去警局的时候没见到，没想到这么巧，今天给了我个机会当面感谢您。”　　　　苏涉往后轻靠在椅背上，竖起了一根手指。　　“第一。”未等姜莱发问，苏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外面别叫我警官，今天我休息。”　　　　苏涉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别叫我您，我比你小。”　　　　姜莱的目光缓缓从他的手移到了他的脸。　　“你……比我小？”　　苏涉一愣，收回了手在半空中有些不自然地握了握，又置于唇前清咳了一声：“咳，我……猜的。”　　　　姜莱眯起了眼睛：“所以，我看起来年纪很大？”　　苏涉：“……不是，随口说的而已。”　　　　姜莱本也不是喜欢揪着这种细枝末节不放的人，轻轻笑了笑，服务员恰好过来，问苏涉喝些什么。　　“要一杯蓝山，谢谢。”　　　　服务员走远，姜莱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本来原因，偏头望向徐宛凉那一桌，那两个人看上去聊得还算不错。　　　　“对了，姜小姐是来陪人相亲的？”　　苏涉冷不丁地发问，姜莱回头。　　　　“是。”她点点头，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职业习惯，我平时会比较喜欢观察别人。”苏涉笑了，长睫微敛，“那边那桌的姑娘，一边和她对面的人聊天，时不时地会转过来看你，但是你刚才在和我说话，所以没在意。”　　“而且我坐下的时候，她刚放下手机，你的手机就亮了。”　　“所以我猜你们认识，而且她是在给你发消息。”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在相亲？”姜莱起了兴致，眨了眨眼睛问他。　　　　“因为——”　　苏涉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　　“我就是来陪那小子相亲的。”　　　　姜莱：“……”　　这可还真巧。　　　　“那个，你坐，我去一下洗手间。”姜莱抬手，把头发拢到耳后。　　苏涉挑眉，抿了一口咖啡，点了点头。　　　　从洗手间出来，姜莱远远地能看到苏涉坐在原地，小口地抿着咖啡，她眨了眨眼，脚步微微停了停。　　她知道，苏涉是警察，那天救她是理所应当，可是她还是想……稍微感谢他一下。　　　　犹豫着，姜莱转身走到了收银台。　　　　“你好，结账，503号桌，嗯，那位先生的也帮我一起算了，谢谢。”　　“好的，您稍等。”　　　　收银员忽然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抬了抬头。　　“503号桌吗，这位女士，您的账单已经有人付过了，就是那位先生，他刚才才付完回去的。”　　　　姜莱一怔。　　“他已经付过了？”　　“是这样。”　　　　“嗯，好吧，谢谢。”　　姜莱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座位。　　　　“你的朋友？”　　见姜莱回来，苏涉看了一眼徐宛凉，又转回目光瞧她。　　姜莱点点头，又补充道：“同事。”　　　　“你们医生，挺辛苦吧？”苏涉挑眉。　　姜莱笑了，转了转眼珠：“警察就不辛苦啊？我们彼此彼此。”　　她抿了一口奶茶，总觉得他们之间……仿佛也在相亲。　　　　“咳。”　　姜莱放下杯子，拿起手机点开微信，输入之前苏涉留给她的手机号。　　　　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输错了号码。　　　　他的头像居然是……一朵小花。　　在浩瀚蓝天和广袤沙漠的中间，开出了一朵小小的黄色的花。　　　　许是看见姜莱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幻莫测，苏涉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个……是你吗？”　　姜莱顿了顿，把手机屏幕转过去给苏涉看。　　　　苏涉愣了愣，回想起他给姜莱留过手机号码，随即低低笑开：“是我，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意外而已。”　　“意外……我会用这样的头像？”　　　　姜莱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是。”　　手机响了一声，苏涉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那你觉得我的头像会是什么样的？”苏涉放下手机，“会是□□？或者别的什么？”　　姜莱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角。　　　　二人之间的对话，戛然而止于苏涉接到的一通电话。　　在两分钟之内，姜莱看着苏涉接到电话之后，神色微变，随即跟她打招呼离开，说是临时接到了任务。　　　　苏涉走得很匆忙，姜莱转头看向徐宛凉那一桌，对面那个男人明显有些发愣，看了一眼手机之后又抬头，继续和徐宛凉聊天，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姜莱莞尔。　　这次，好像还不错。　　　　***　　　　苏涉开车到周子豪告诉他的地点的时候，现场已经清理了大半。　　　　“什么情况？”　　现场只有高翼一个人，苏涉拉起警戒线走进去，环视了一圈已经清理得差不多的现场，看向刚刚挂掉电话的高翼。　　　　“命案，一个男的，就在那儿。”高翼指了指角落的一滩血迹，缓缓吐了口气，“有打斗痕迹，致命伤在头部，撞在角上了。”　　苏涉点了点头，走过去蹲下身子，近距离地看了看那滩血，又转头看向高翼：“故意伤害致死？我过来的时候路口有个监控，去看过了吗？”　　　　“应该是，我让小周和小陈去调了。”　　苏涉愣了一下：“小陈是谁？”　　“陈诗好啊，那个实习生。”高翼眨了眨眼睛，“小姑娘一来就赶上案子，还挺兴奋。”　　　　苏涉没说话，站起身叉着腰，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墙壁。　　　　“等下他们回来了，你先收队回去吧，周围我带人去看看。”高翼拍了拍苏涉的肩，“本来你今天应该休息，要不是看这边离你家挺近的，我还不会叫你过来呢。”　　　　苏涉斜了高翼一眼：“我家？你忘了你宝贝弟弟今天相亲啊？”　　　　高翼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哟，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嗯，好。”　　“我知道了，嗯，你们回去找苏队。”　　“好，那就先这样。”　　　　高翼挂了电话，转过头看苏涉。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我带人去周边走访一圈，具体情况你问小周就行。”高翼挠了挠后脑勺，吐了口气，“我弟那事儿，回头再问你啊。”　　　　“嗯，去吧。”　　苏涉回到车里，发动车子往警局开，汽车行驶了几百米，苏涉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苏队。”　　“嗯，你在哪儿？”　　　　“在回警局的路上，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吧。”周子豪顿了顿，“苏队您今天不是休息吗？”　　“被高队长抓来当苦力了。”苏涉弯了弯唇，“死者具体情况，告诉我。”　　　　周子豪应了一声，刚想开口，苏涉忽然打断了他。　　“等下，你现在一个人吗？“　　“没啊，小陈跟我在一起啊。”　　　　“你在开车？”　　“嗯。”　　“让她说。”苏涉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　　　　周子豪是个心思通透的，愣了愣便明白了苏涉的意思，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专心开车。　　　　“苏队，我是陈诗好。”　　“嗯，说吧。”　　　　坐在副驾驶的陈诗好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周子豪转头看她一眼，做了个“没事”的口型。　　陈诗好清了清嗓子，吐了口气缓缓道：“苏队，死者陆广胜，男性，四十二岁，生前在建筑工地工作，但在两个月之前被辞退，抽烟酗酒，嗯，目前就是这些。”　　　　“死者身材？”　　“哦，死者身材高大肥胖，应该是长期酗酒所致。”　　　　“嗯，先这样，回去再说。”　　苏涉不置可否，在挂掉电话之前，犹豫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