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日

肆　　　　传闻中的美人久久不曾现身，小货郎不知道自己在花墙脚等了多久。他只知道那花团锦簇的高墙上时有微风掠过，惹得那繁花盛开的枝蔓来回荡漾，并摇下无数香气袭人的娇嫩花瓣来。　　　　这日是个好天气，熙然的阳光晒得他有些燥热，而充盈鼻间的甜腻花香则熏得他昏昏欲醉，然后不知在何时，他竟一个不留神地睡着了。　　　　小货郎没有同任何人说过，他原也是有个未婚妻的。虽然他们并未完婚，但他便已早早将她当做专属于自己的人了。　　　　“但愿两人能永结连理，同度一生。”　　　　他曾是这样期许的，为此他殷殷切切地等着婚期，好迎她过门。　　　　……只可惜他们终究是有缘无份。　　　　蔷薇花的香味如同一把钥匙，就那般不经意的打开了他回忆的大门。　　　　睡梦中他隐约又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他还只是个顽皮的毛头小子，整日里爬树翻墙的闹腾。有一日他见着一户人家的墙头上爬了无数蔷薇，他一时兴起，便上去掐了几朵花。　　　　他并非是喜爱那蔷薇花，只是偶然起意了，就那样做了。仿佛冥冥注定那般，他爬上那堵花墙，然后瞧见那个女孩子，那个日后要成为他妻子的人。　　　　那时候的她才十一二岁，散着才洗净擦干的长发在树下的秋千上打瞌睡。热烈的阳光透过树荫照在她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上，看起来着实可爱。　　　　他觉得她好看，于是就想也没想地跳下去将方才掐下来的那几朵蔷薇花插在了她的头发里。　　　　“戴了我的花，你就要做我的新娘子啦！”年少的他甚至还得意洋洋地这样宣布道。　　　　他既已说了这话，那她自然就要成为他的未婚妻。　　　　梦到这里，他突然忍不住笑着醒来了。　　　　这一觉好生香甜，他在外来回奔波，许久不曾这样沉眠过了。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并很是懊恼地起身嘀咕道：“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啊！金丝雀应该已经出来了吧？”　　　　然后他小心地爬上了花墙探看。　　　　如他所料，那个不会笑的美人果然出现了。　　　　梅北礼好生用心，用来囚困金丝雀的笼子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小货郎趴在花墙上暗暗称奇，一双眼却不自觉溜到院中的大树下。　　　　那是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树下挂着一个缠了绸带和银铃的大秋千。秋千上坐着个身姿窈窕的素衣美人，因她散着一头青丝，是以花墙上的小货郎并没有办法瞧清她的脸。　　　　但是小货郎还是看呆了。　　　　能令阅尽美人的梅北礼一见倾心的女子定然会是个美人，世人是这般坚信的，而得以窥见寒玉侧影的小货郎也是这般坚信的。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到她仿佛疲倦般将头靠在绳索上休息时，他顿时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古怪神情。　　　　她这样同他梦中的人儿实在是太像了，像到令他忍不住想要跳下这堵花墙，然后就如幼时一样，为她别上满头的蔷薇花。　　　　但是他不能。这里是云霄宫，梅北礼的云霄宫，不是他的云霄宫，他必须忍耐，他必须等待，只要能知道那个美人想要的什么，他就能想办法弄过来献给梅北礼。只要她笑了，这云霄宫才会变成他的东西。而当云霄宫属于他之后，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将唾手可得。　　　　小货郎终于又冷静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密集盛放的蔷薇花就是他最佳的掩护。　　　　他在等，只有那笼子的金丝雀来到笼子边缘，他便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