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要闹也该挑个合适的场合,今日可是清润表哥的大喜日子。” “你倒是还知道今儿是兄长的大喜日子,怎么不见你提醒一回你那足不出户的母亲,自家侄子大婚,有什么要紧的事竟是耽搁的不能亲自到场。” 她这话便是刻意找茬儿了,陶瑟娘虽说住在府里确是同素来便是不与府里人来往的。 “表姐这话问的好,阿夭若说母亲那里身子有些不适,怕过来冲了清润表哥的喜气表姐一定不信,倘若由外祖亲自同表姐解释一回,便还有些说服力。经年旧事有些阿夭也不知晓内情,今儿便借了表姐的话头,不如一并去外祖那里求个真相罢了,不知表姐意下如何?” 她这一番话说的很是心平气和,言毕只拿个黑嗔嗔的眼睛盯着人瞧,仿佛只等她一个决定。 “你……”陶茵柳眉倒竖,一时情急有些语塞。 她如何敢拿着寻了姑母的不是去自家祖父那里去摸一摸老爷子的逆鳞?整个陶府都讳莫如深的事情,她又如何敢开一道先河,触一触眉头。 只实在是瞧不惯陶锦光那般受尽万千宠爱的模样,单单瞧着形势她一个表小姐已经要比自己这个正头小姐还要得二老喜爱。这不是鸠占鹊巢又是什么? 只咬了牙恶狠狠的回一句:“你不过仗着祖父祖母宠你罢了,显摆的什么,姓了陶便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么?还真当是陶府里名正言顺的小姐了。” 最后一句她说的声音极小,却又准确无误的传到在一旁瞧热闹的几个小姐耳朵里,鄙夷轻蔑的眼光更甚。 她暗自叹息一句,抿了抿嘴,淡定的反问陶茵一句:“既然表姐以为我既不该姓陶也不该住在陶府,那就劳烦表姐给指点一回,照表姐的意思百家姓里选一选除却陶姓那阿夭又该姓的什么?兴业王朝这般大的地界除却陶府阿夭又该去那里安身立命才能不碍了表姐的眼?表姐只管说了,阿夭照办便是。” “你……你知道我不是这般……我并未要赶你出府的意思!是你自己想的多了,便是闹到祖父那里我也是不怕的。”陶茵见她较了真,不由得心虚了起来,心一虚这气场便显得有些弱,却是这么些素日里时常走动的姐妹都眼巴巴的瞧着呢,到底还是得逞回强。 外强中干便是这副模样罢,阿夭心想。 她实在没有兴致再在此处停留,顺着陶茵的话回了一句:“原来是我误会了表姐的意思。既然表姐觉得我姓陶无妨住在府里也无碍,阿夭也就安了心了,表姐这里若再无旁的事儿,请恕阿夭先行离开。” 说罢道个礼,提步欲走。 那厢陶茵终是气不过,努力压住心头怒火,挤出个微笑出来:“我瞧着表妹平日里读那么多书竟是把人读傻了不成,连人话里的好坏也能曲解。” 阿夭回了回头淡淡一笑:“人言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瞧着表姐的德行倒是比旁人更甚之。” “你……”陶茵将想发作,便叫一般的陶蓉扯住了衣角,见她低低的劝上一句:“长姐还是快进去同祖母他们请个安罢,一会子接亲的队伍便该归府了。” 陶茵深深提上一口气,顿了片刻才将袖子一甩,怒视她一眼方才换个笑脸招呼身后的一众小姐进了屋子。 落在后面的陶蓉总算松上一口气,低着头也跟着一道进了门。 *** 阿夭走至一处偏僻的回廊打算在此消磨一会子时间,她倚栏而坐,低头瞧着手中的碧玉镯子出了会神,又想起方才陶茵方才刻意说的那番,眼中冷意更甚。 “阿夭我寻了你许久,原来你却是在此处猫着。” 她回头,便见一身宝蓝束腰长袍的陶清泽,少见他穿这般艳丽的颜色,多半因着今儿府中有喜,他原是拗不过陶大夫人的授意。 他见阿夭打量一眼他身上的衣物,不由的有些面红,搔了搔后脑勺解释一句:“母亲那时一早便叫人送了过来,说是今儿逢大哥喜事,需得穿得喜庆些,也显得人精神。” 倒是同阿夭猜测的相差无几。待解释完又见阿夭今日一身新装,是他素日不不曾见过的装扮,免不得多瞧两眼,阿夭叫他瞧的有些不耐,只起身问上一句:“不知清泽表哥寻我何事?” 少女面上表情太过沉静,只叫陶清泽瞧了面上又一热,半晌才从怀中掏出来包了东西的帕子。 摊开伸至她面前,原来是一包花生桂圆之类的干果,她素来不食这些东西,只不解抬头瞧他一眼。 少年人原就不大白皙的脸这会颜色越发深了起来:“听布置喜房的几个好命娘说,这喜帐里面的撒着的干果叫家中小孩子吃了便能长命百岁,且不易生赖。我便悄悄藏了一些 ,拿来于你……” 阿夭低头瞧着那帕子里静静身着的花生桂圆沉默一阵,只觉得实在无语的紧。 一说这是迷信罢了,再言她一个再过两三年便要及笄的半大姑娘,又吃得哪门子喜帐里扒拉出来的吉祥果呢? 又抬眼瞧着他那献宝似的模样,又想着往后或许二人当真便成了夫妻,也不好拂了人一番好意,只抿了抿嘴角,便伸手接了过来。 只见陶清泽脸上漾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他在她面前总有些不善言辞,才这一会子手里便生出一阵薄汗出来,悄悄背过身后拿缠在腰间的汗巾子擦拭一番。 这般干巴巴的站着也不是个法子,又有些没话找话的同她提上一句:“祖母同父亲那里原是商量过的,待大哥这里完婚,便将你同我之间的事情定下……阿夭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待你及好。” 阿夭微微皱眉,这般话他竟是一点也不避讳的便同她提上一回。姑娘而无表情的俏脸稍稍缓和一些,只同他道:“阿夭还小,此事自是作不得急,若清泽表哥当真有心,便只等到两年后再提罢。”她这般说,原是有先头同周承安那一桩约定在先,她又是笃定那人不过一时兴起,况且她又是年少,三年于她实在没什么干系。 只既然同人定下的,虽是有些被动,她原也不想做那其中一个毁约的人。 陶清泽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又瞧了瞧姑娘细白的小脸,点了点头自是应下的。 此时便听到至外面传过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原来迎亲的队伍已经至府门。 “要一同去喜堂观礼么?”他微笑着问她一句。 阿夭摇了摇头谢绝了:“清泽表哥先过去罢,阿夭想再待上一会。” 陶清泽点了点头,又叮嘱两句,才迈开步子往前厅去了。 一根红绸带将两位新人牵在一处。陶清润执那大红绸带一端小心的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引进门里。他一身大红吉服越发称的面若冠玉,更胜潘安之流。 堂上坐着的主位坐着的陶老爷同同陶老夫人,陶大老爷同陶大夫人虽是高堂,却按着辈分也只能退至一侧落坐。 司仪指挥着新人就位,喜娘搀扶着新娘立在陶清润身侧,便是隔着盖头瞧不清模样,只看身段很是窈窕,通身的气韵只叫喜堂两侧观礼的人,暗自猜测那盖头下究竟藏着一副怎样的惊世容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 在众人的夸赞中赞美中又或者祝福中,两位新人由喜娘带引着入了新房。 将新娘送入新房安置下后,按着礼陶清润便要去前厅给一众宾客挨个敬酒,他瞧着安坐在喜床的人儿,牵了牵嘴角,招呼一旁的候着的婢子:“去把少夫人陪嫁的婢子叫到屋子里陪着。” 待那婢子出去,他才稍稍靠近一些,隔着那红通通的盖头同他已经行过大礼的夫人安抚一句:“一会叫你平素里贴身的婢子过来陪着你也好安心,我先去外头招呼一众过来道喜的宾客,估摸着不会太早。你若是累了也莫要强撑着,悄悄歪上一会也无妨。桌上有些吃食,一会子让婢子拿上一些先垫上一垫。” 他极为心细的交待一番,那盖头下的一双盈盈美目,此时含着甜甜的浅笑。她这一整天从天未亮便紧绷起来的神经,终于在她这个未来的夫君这一番体贴的话里松驰了些。 她虽并未同他见过,但也听府里长辈提过几句,原是沥城有名的才子,生得风姿儒雅,仪表堂堂。 她知道自家父亲一身的文人傲骨,若不是他当真入了自家父亲的眼,单单凭着他一个商贾世家如何也娶不得她这个举人的女儿。 他确实未叫人失望,初入圣安便入三甲之列。 她那些平素时常走动的姐妹便不再时时为她惋惜,一个书香世家长出来的女儿如何要嫁进那充满铜臭味的商贾人家?也不知晓能不能适应? 一个个便不约而同的转了态度,齐齐赞一句原是她慧眼识珠,原是瞧到人的潜质。 她也只在心里叹一句,慧眼识珠的哪里是自己,分明是自家父亲,初时这门亲事她母亲那里原是不同意的,怄了几天的气也未能拗过素来说一不二的父亲。 “我叫挽宁,家中亲近些的长辈皆唤我阿宁。”她弯了弯嘴角,小声同他道上一句。声音很是柔婉,叫人听着禁不住带出些许笑意在脸上。 “好,那往后我也这般唤你,阿宁。”陶清润微笑着回她一句。 张挽宁原欲说些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嘻嘻闹的声音,原是来催他入席的。 两人便未再说话,只听开了又关的声音,他只随着那外面起哄的人去了前厅。 *** 阿夭选了个不甚起眼的地界观了礼,见人入了新房也懒得随着一众人入席吃宴,她随了陶瑟娘好静的性子,实在不耐这般吵闹的场合,又瞧着这会也不会有有顾得上她,总归是礼已至,便安了心的回明月小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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