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次不痛不痒的离家出走,并没有给母亲带来多少惊诧,严格地说苏卿雪不是离家出走,只不过在外头和女同学逍遥了一个夜晚就回家。现在发生在李川博身上的这起事件像一桩横祸,让她失去大半的斗志去挑衅母亲。但她是固执的,没有放弃随时向母亲抗争,时刻准备适当的时候向母亲出击,声讨属于她的自由人权,声讨归还她的个性与命运。
接踵而来发生的另一件事,让她的思想变得混乱异常,感到惊恐、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那位有着和善面容和精心得体装扮下显露出颇有内涵淳朴的母亲,从儿子日趋变得沉默寡言里嗅出了异样的苗头,于是董秦的母亲私下展开对儿子秘密调查,这次她连儿子的卧室都不进去,更不轻易乱翻他的东西。自从董秦和苏卿雪恋爱以后,对母亲私下偷偷举动他已经显示出一天比一天的不满,她早已察觉。外表看来,在母亲自身及好的修养下,她有自然形成属于长辈的那一份知趣和明事理。她稍微动用了一点人脉,差人从儿子的几个同学那里入手,再顺藤摸瓜知道了苏卿雪的名字。早已猜到几分,在她看来苏卿雪属于狐狸做派人物,来过她们家,这个女孩容貌上的出众,让董秦母亲当时记忆犹新。掌握苏卿雪的所有信息后,包括她来自离异家庭和乡村野妇的母亲叶露珠,所有低贱卑微的背景,让董秦母亲怒不可遏,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探听苏卿雪在学业上种种劣迹,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断了儿子继续恋爱的念想。
苏卿雪平时很少主动去给董秦打电话,他们的来往几乎用不着这最便捷的现代化工具。董秦会在放学的路上偷偷塞给苏轻雪信笺,上面是他用爱书写出滚烫的情话,苏清雪用同样的方式给他回复。有时候,他们像夜莺不知疲倦的倾吐转换到“知同公园”那片茂密的森林里,继续以对方的爱当生命中的空气来呼吸吐纳。
一天傍晚,苏清雪在饰品店的柜台里莫名其妙地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是董秦家打过来的,但又被对方挂断,她猜是他不小心碰到按键了,并非好奇心战胜她内心的另一些想法,她心里装着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整个人便会变得不由自己而被那份随时迎向对方的思念所左右、冲昏自己的头脑。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她回拨了过去,董秦正在洗漱间洗澡,接电话是个心平气和语速缓慢中年女人的声音,苏卿雪听出来那是董秦母亲的声音,一下慌乱得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几个字就把电话给挂断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突然间,苏卿雪感觉自己是个犯了错的孩子,非常自责,自从那次在董秦家过夜,后来她又和几个同学邀约去了
两趟,都是在白天的假日里,她想去听董秦的钢琴演奏,而且两次都有见到董秦的母亲。苏卿雪混在男女同学当中,礼貌性的和大家打招呼,她没有觉察到自己每每用目光回避董秦母亲对她的审视时都引起了对方的不自在和不满,因为苏卿雪的姿色是无法让她搁在角落里不被人注意的。那两次的见面,苏轻雪的直觉告诉自己,董秦的母亲不喜欢她。接着柜台里的座机又不停地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这时她真是懊恼极了,之前不该打那个电话,现在连傻瓜都知道董秦的母亲在调查他,从他打的电话里套出了苏卿雪饰品店的电话。叶露珠对女儿与怎么样的同学交往倒从来不加以干涉。
从洗漱间出来的董秦有一种秘密败露的不详预感,他忍不住问母亲:
“妈妈,刚才是我的电话吗?”
母亲正若无其事地靠在沙发上准备看接下来的新闻联播,头也没台一下:
“谁知道呢!我刚接起来对方还没有说话就断线了,如果对方有事会回拨过来。”
董秦不再吭声,拿起书包溜回自己的卧室,开始做功课。他没有办法在“谁打来的电话”上动用太多的心思。
苏卿雪饰品店的电话又想起了那个陌生的号码,她内心惊了一下,没有立刻去接,她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说什么话语。电话铃声继续急促地响下去,却又很巧妙地绕开叶露珠不在场的时间。这时苏卿雪觉得自己要握的是一个烫山芋而不是电话,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拿起听筒,果然是董秦的母亲在那头问话:
“你是苏卿雪吗?”
“我是。”
苏卿雪的声音和手一样在颤抖。
“哦!你好!孩子,我是董秦的妈妈,阿姨给你打这个冒昧电话,希望没有吓着你。”
电话那边声音越是亲切,苏卿雪越是紧张。
“孩子!你在哪儿呢?我正要找你,有些事要和你好好谈一谈,你方便出来一趟吗?”
“我在知同桐公园附近,阿姨,什么事呢?”
董秦母亲在电话里亲切友好的态度使苏卿雪稍稍放下了紧张又戒备的心,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涉世不深的她就这么乖巧地陷入了对方的圈套。那头又传来声音:
“你现在就在知同公园门口等我,我立刻就会到。”
这次口气听上去不容推托。
“好吧!”
对方连再见也没说,电话里传来一阵盲音。
董秦的母亲走到哪里都没有改变她惯有的做派,上好的料子制定出简单的着装,手里拎着世界品牌的时尚挎包,周身的行头看上去简朴却不失档次。她把苏卿雪领到了一处僻静优雅的西餐厅,她涂着兰蔻牌
子的淡淡红唇微张微合,笼烟眉时而高挑时而似蹙非蹙,可想而知这是当年的美人胚子演变过来的今日模样。她的形象里显示着与陌生人没有距离感的亲切与平和,这是她经营自己形象多年所凝聚的伪面孔,会在一时之需派上用场的时候才特地亮出来。苏卿雪能博得对方这样慈祥面孔的接待,真可畏是不胜荣幸。身为地位显赫的高官夫人,她不需要时时换上佣人般谦卑脸孔,她平时是居高临下而有气场的。
苏卿雪总共和董卿母亲打过两次招面,今天才算是正眼端详过她,在苏卿雪涉世不深的阅历里,暂时还猜不透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你真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卿雪,你不要害怕,也不用紧张,阿姨是带着诚意来和你探讨事情的,还有,我姓秦,你叫我秦阿姨便好”。
秦女士在苏卿雪面前轻轻落座,顺手抚平臀部裙摆的褶皱,她显然看出来由于过度紧张而嘴唇变得煞白的苏卿雪,她轻细的语调或多或少消除了苏卿雪内心的揣揣不安。
“谢谢秦阿姨夸奖!”
苏卿雪虽然故作镇定,但内心升起一种不祥预感,不能确定这预感会给她和董秦带来怎样的结局,她在等待下文。事隔多年,她突然会想起这样的一天,那个安静的下午,温和阳光天气里的西餐厅和她格格不入的惶恐心情,她是多么的愚昧、天真和可笑。在见到秦阿姨以后,她依然对自己和董秦的爱情报以无尽的幻想。要一直等到秦阿姨亲口说出要她立刻、马上放弃董秦、远离董秦,才恍然大悟,董秦妈妈以一种她特有的高深的待人接物的诚恳方式,杀死他们的爱情与无形。
秦女士用修饰得极为精美的指甲戳着一道昂贵的牛排套餐,告诉服务员要特地点给苏卿雪,在她眼里,对面坐的虽然是要“审问”的罪人,但这个特殊的罪人要给她以贵客的待遇。秦女士良久就地把持着自己的和蔼可亲,毫无高贵的架子,动作温文尔雅,没有造作的痕迹,她的语言并不单刀直入,极有耐心地看着苏卿雪将杯盘里的食物一点一点送入口中,她也细嚼慢咽地吃着,但吃得很少,她的目的是来陪苏卿雪吃。
当苏卿雪将盘子里的最后一口水果沙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去的时候,事隔多年,她同样会明白过来那次美味西餐所摄取的热量是用来抵御接下来秦阿姨对她和董秦爱情袭击的。苏卿雪当时头脑反应虽然够迟钝,但也闯进一个清晰的念头:“来者怎么会善?善者怎么会来?”事情无法为她所料,耳畔传来秦阿姨的声音,苏卿雪突然间没有勇气正视对方,低着头听到:
“卿雪,阿姨知道你是个本质善良的好女孩,你和董秦
的事被我无意间知道了,你和懂秦是怎么熟悉的呢?你们认识多久了?”
苏卿雪微微抬起头,没有看对方,但知道对方和善的面容已经转换为一种略带笑容的审问。苏卿雪顺从地一五一十回答完毕秦女士所有盘问,她在回答对方这些问题的时候,不知不觉目光碰触到对方慈祥的神情,心中便消除了那一份压抑的感觉。从进餐厅的那一刻起,她是得到秦女士完全尊重的,这种特意的尊重和重视反而让她不堪重负,那么她也不得不用自己的坦诚去赢得这位慈母的欢心。
“在校园谈恋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个我知道,你们这些不愁吃穿的年轻人赶上了一个多好的时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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