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穷地方的人特别能吃,其实并非如此。只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身体需要补充与消耗的能量比一般人多些而已。此时的王诩深有体会,方才吃过饭食,肚子便开始咕咕作响。为了无视肚子的反抗行为,他只能选择睡觉。或许是这些天照顾病人无法保障睡眠,入睡后异常昏沉。
直到傍晚被饿醒,才意识到下午饭尚未准备。内心十分歉疚,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身干活时,瞧见一旁的阿季正不住的抽搐。女孩眼球上翻,面色青紫,身体似不受控制般高频次的抖动。
“你怎么了?别吓我。快醒醒!醒醒啊。”
他慌张的捏住女孩的脸颊,迫使对方张口,以为是在抽风。惊厥之人意识不清时,会无意咬伤自己的舌头。周边又没用木棍,只能将手指横放在女孩口中。果不其然,手指被咬的生疼。他能感觉到阿季的牙齿在微微颤抖,突然。
“呕...呕...咳...咳”
上午女孩喝下的汤汁全部吐了出来。王诩的袖袍上沾满了各种可以识别的食物残渣。天呐!难以想象,若是在这么冷的天气去小溪中洗个澡,那将会是毕生难忘的凉爽。顾不得太多,还好那些污秽的东西都在自己身上。指不定也有病毒,万一沾染到阿季的身体,再长出红疹,那麻烦就更大了。
清理过后,察看阿季的病情。红疹似乎扩散的更迅猛了,那些本已结痂的地方,又重新长出了新的脓包。在这之前,结痂的伤疤是不会再次生出脓疮的。一时间他束手无策,只是呆呆的凝视着女孩惨不忍睹的面容。阿季青紫与痛苦的面色变得惨白与舒缓起来,嘴角还残存着一小片竹笋。
突然,女孩时起时伏的胸腔不动了。王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瞬间张大,眼球好似快要从眼眶中凸出来一样,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而眼前的人像是安详的睡去,再无一丝生机。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感受过一个人的死亡。即便是在上一世,爷爷离开的时候。至少还有医生和护士站在身边安慰几句然后通知噩耗。
阿季嘴角的笋片更像是服下毒药后的残留。而这毒药是王诩无意间喂她吃下的。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花一般的年纪,就此香消玉殒。他就是杀人凶手。
“啪...啪...啪...”
王诩猛抽自己的脸。无比的懊悔。笋是发性食物,这是常识。明明他一早就知道的。为什么会忘记呢?让虚弱的病人误食竹笋,不就等于加速病情让阿季死的更快一些吗?从未想象过生命会是如此的脆弱,明明不久前女孩还能扛起百近的狼尸,爬树时身轻如燕。现在怎么就被几块竹笋害死了呢?
无尽自责中的男子,挥动着袖袍不停掴掌自己的脸颊。赤裸的小臂从袖中显现出来,之前割伤的地方,光滑如新。而他从始至终都未被传染过。
“你不会死的。不会...绝对不会...大不了...我陪你。”
讽刺的一幕。不久前还想着救了女孩,让对方亏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而此刻却准备用命来赔给对方。他用小刀割开手腕,将血液滴在女孩唇上。似乎这样做的结果是显而预见的。至少在现代的医学上,也没听说过,拥有抗体的人可以通过血液,将抗体过度到病人身上。王诩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眼下已是无路可走。
血滴印红了女孩的嘴唇,顺着阿季的口腔缓缓流入。不久后,王诩便趴倒在阿季的身上,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他感到手腕一丝清凉。随后身体变得冰冷,仿佛坠入冰窟之中。周围被寒气所包裹。
梦中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夏云诺。自己躺在妻子的腿上,满满的幸福感,可云诺低垂着脑袋望着他一直在哭泣。泪珠滚落而下,击打在脸上,凉凉的。
“云诺...”
王诩抬起无力的手臂,触摸着妻子的脸颊,试着抹去对方的泪水。这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他痴傻的望着。
“少君...”
同样的秋,枯黄的落叶被踩的咯吱作响,男孩背着粉色衣裙的女孩前行在校园中。女孩两片桃花印上脸颊,羞涩的侧着脑袋,紧贴在满头大汗却面带笑意的男孩肩头。走着走着,男孩怯懦的偏了偏头,似乎想偷看女孩一眼,不料却被对方察觉。女孩噗嗤一笑,百媚丛生。
“呵呵。谢谢....”
“没...没事。”
一阵风,掀起女孩的长发,遮住了二人的面庞,漫天飞舞的落叶让这枯黄的秋季充满了生机。女孩在他脸上轻轻的啄了一下,然后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喜欢你。”
男孩顿感一阵头晕目眩,感觉五官瞬间被放大了。脸上火辣辣的,就连挽着女孩裙摆下的手臂皮肤,也立时被点燃了,每个细胞都躁动不安的跳动着。
他从未想过,今天会如此幸运。意外的遇到心仪的女孩崴伤了脚,正巧自己路过。背着女孩去医务室,途中竟被表白。这一切来的太快,像是做梦一样。他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人,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两人也并没有过多的接触。男孩一直暗恋着对方,从未察觉到女孩也是同样的心思。他不住的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随后门卫大叔无情的打断了他的遐想。显然刚才的一幕是有目击证人的。男孩来不及开心,对方便大声喝骂起来。声称要把他们带去教导处,光天化日之下在校园中卿卿我我有伤风化。随后两人焦急不安起来。女孩说,男孩若是不能背着她逃走,便收回刚才的话。于是男孩像是有了无穷的力量,他们在校园中嬉笑的奔逃...
“你醒了?病...好了吗?”
王诩虚弱的询问着阿季,对方只是默默的流泪,没有作声回答。他看到小丫头的脸颊白净,没有一处疤痕。甚至额头上的烙印也变得小了一些。被凌乱的发丝遮挡着,不仔细看很难察觉。或许是留了太多的血,说出一句话后便睡了过去。
休养了两天,王诩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他围着阿季不停的张望,疑惑自己的血怎么会如此奇效?不但他手腕上的疤痕不见了,而且阿季脸上也未留下一处痘疤。这怎么解释?完全不符合科学常识。
阿季如往常一般忙碌着,只不过对他有些疏远。女孩好像初见时那般,从他醒来后就不敢与之对视,显得无比恭敬。
“阿季!我能给你提个要求吗?”
“少君吩咐,奴婢不敢不从。”
“怎么又是少君奴婢的...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兄妹相称吗?”
“哥...哥”
“真乖!阿季...可以摘下面具吗?你长得又不丑?干嘛老戴着面具?多奇怪。”
女孩似有些为难,正打算开口解释,不料却被王诩抢先打断。
“别说不行。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听恩人的话。”
小丫头乖乖的点了点头,将脸上的面具摘掉。只不过一只小手不停的揪着额前蓬乱的长发,似乎是打算遮挡住那处伤疤。之后她告知王诩,自己是奴隶,虽然一直对外宣称是少主的奴婢,但是若被官差询问,不免会带来麻烦。因为奴籍是否已经消除,阿季是不知道的。之前的主人将她遗弃,明显是认为她不会存活。而王诩又拿不出契约来证明阿季是属于自己的财产。所以若被有心之人发现,后果不言而喻。这年头打死个逃奴和杀只鸡一样,不需要追究任何法律责任。
王诩应诺后跟着女孩再次来到后山,这回依旧是掏鸟蛋。家中的存粮告急,倘若再不储备,冬天饿死,怕是必然的。阿季打算将之前落下的工作,今日全部赶工完成。还准备顺手抓几条蛇,为王诩补补身子。王诩得知后,汗毛倒竖,规劝女孩不要冒险。毕竟蛇毒不是开玩笑的,再说他可不会解毒。蛇的身上全是寄生虫,处理的不干净,吃出个肾衰竭什么的,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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