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乡下有点儿家底子又心疼女儿的人家宁可让姑娘少拿几个工分,家里头其他人帮贴着养,就是希望她们长身体的时候能养好了,将来找婆家生孩子少受罪。
郝红梅终于晓得害怕了,她下意识地躲到了陈媛怀里。
燕子姐生个孩子差点儿没命的事,已经将这小姑娘吓得不轻。
陈媛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不怕,只要咱们实现四个现代化,贫下中农就不用这么吃苦了。”
水烧开了,余秋赶紧放清洗好的野菊花跟蒲公英下去。再滚一遍,她们便将茶水打进木桶中,直接放入沟渠走。
禾真婶婶留下来看着几个又烧上水的地炉子,余秋她们负责押送茶水。
九个木桶连成列,中间用担水的钩子接在一起。
余秋给生产队发灭蚊药水跟帮孩子打预防针的时候,几乎用脚板丈量完了整个杨树湾,所以她领头带路。
田雨在四个姑娘中力气最大,正好拿着草叉子在后头推。
陈媛跟郝红梅每人手里牵着根绳子带着第五桶的两个耳朵,一左一右居中压阵。
茶水队伍浩浩荡荡往前走,哗哗的水流跟木桶碰撞到一起发出的沉闷声响,压得大柳树上拼命扯着嗓子叫的知了声都清爽了不少。
饶是不吃力,走在太阳高高的夏日田野,周围半点儿风都没有,余秋仍旧热得满头大汗。
这种天气不戴草帽晒死人,戴着草帽又要闷晕人,真是走在独木桥上,前有狼后有虎。
“咱们就走走路,都要中暑了,他们还在地里头干活,该多辛苦啊。”郝红梅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农民真苦。”
“赶紧让胡杨帮忙想想办法,能不能做个不用电的电风扇啊?”田雨同样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自认为绝对不是娇气姑娘,可还是感觉吃不消。
陈媛拿她打趣:“哎,我怎么觉得你嘴里头就没停过胡杨啊。回头我帮你告诉他,你可惦记他了。”
“什么呀!”田雨急了,“他不是爱倒腾东西嘛,就让他多倒腾好了。”
说着,她又小声念叨了一句,“总比他下田干活强。”
她现在知道杨树湾大队的社员不是嫌弃他们干活不利索了,没鱼虾也行,就算是慢手,能做多少是多少啊。
社员是怜惜照顾他们,所以才给他们找轻省活计做。
田雨都觉得自己对不起早上喝下去的那缸子河鲜粥跟吃的大馒头还有咸鸭蛋。
“其实也不是不行。”余秋眼睛看着远处被推着手的手工收割机,示意自己的同伴们望过去,“你们看,风是空气对流形成的。现在没风,但是人跑起来就有风了。同样的,收割机往前冲,也能带起空气对流。如果在收割机的把手上装个小型风车,应该能转起来。”
田雨喜出望外,猛地一拍大腿:“对!风车跟电风扇长得一样。”
她激动过头,忘了自己手上还抓着抵住茶桶的叉子,木桶被水流震动着,剧烈地晃荡起来。筒壁撞击到一起,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四个姑娘赶紧手忙脚乱地稳住木桶,可水流仍然在晃荡。
不对啊,几人回头看,立刻发现了搞鬼的家伙。
李红兵肩上背着绳子,跟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中的少年似的。不过他脸上全是恶作剧的光:“让开让开,戚家军水师已到,赶紧让开!”
众人俱变了颜色,那些桶里头装着的可是肥水。
田雨气得破口大骂:“李红兵你给我停下,再动,我罚你站黑板!”
那小子不知死活,居然胆敢欺师犯上,还朝田雨做鬼脸:“放暑假了!不上课了!”
田雨冷笑:“谁说的?双抢完了继续上课,这个暑假我就讲完四年级的课,开学接着讲五年级!”
这消息如同晴空霹雳,惊得少年目瞪口呆,居然都忘记继续朝前头背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肥水桶立刻叮叮砰砰装成了一团,气得跟他组队押送的伙伴破口大骂。
田雨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为上战,顿时下巴抬得老高:“走,我们不跟小毛孩一般见识。”
余秋乐不可支,这可真是大孩子带小孩子玩。
陈媛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没路闹的。要是有宽敞的大路,哪里还要抢道啊。大家一人一辆板车推着走。”
她看着前头田埂上挑担子的妇女,那箩筐看着就沉得要死,扁担都要压成拱桥了。
“哪可不行。”田雨侧着脑袋皱眉,“每寸土地都是要种庄稼的,都是大路了,田在哪儿啊?”
“也不是不可以。”余秋收回落在挑担子女人身上的视线,“小田变大田,将田埂铲掉。十亩田的田埂连在一起,也不窄了。实际上的耕地面积根本没变。”
“对,就是这样!”何东胜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亲昵地摸了下余秋的脑袋,“到底是女秀才,瞧这脑袋瓜子灵光的。你可解决了我的大问题。”
太阳晒得田埂滚烫,余秋一股火从脚板底蹿到头心,她恨不得一巴掌将这小年轻拍成土行孙。
解决个屁问题,你的问题跟姐姐有什么关系。摸什么摸,谁准你摸姐姐的脑袋了?没大没小的东西!
刚才姐姐就不该一时图凉快,脱下草帽扇风,以至于暴露了大好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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