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皆是一愣,“张公,你……”。

“密报你们也看了,那凌远可是提到了本官”,张居正脸色一板,“怎地?你们难道要便宜了那海刚峰不成?”。

杨博重重哼了一声,若非那叙州知府陈大壮是你好友,那小子窝在山旮旯里又怎会知道有你张江陵!心中虽恼却也无从辩驳,扭头看向吕调阳,“吕大人,看来庚申科的四川乡试,礼部可要好好选派一位主考官了”。

“当得当得”。

“理应如此”。

“我看就让那海笔架……”,户部尚书王国光说了一半忽地顿住,尴尬地咳了一声,“凌远向徐国彦建议红薯先行在戎县或整个叙州府试种以观其效,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确是个稳妥的法子”,张居正点点头,“都蛮初归民心不稳,叙州府首要便是安民,依我看便要那海刚峰提学四川代领叙州知府,吕大人以为如何?”。

那海瑞性格刚愎孤傲着实让人不喜,才干也只平平难副其名,不过为官倒是清谦公正,张居正此议确是以国事为重不及其他,何况那海瑞被罢时是以右佥都御史(正四品)巡抚应天,一个叙州知府当真算不低就更谈不上什么羞辱了,吕调阳沉吟了片刻才点点头,“我记得海大人最初为官便是在福建延平府南平县任教谕,来年凌远若是中不了举,本官可要好好参他一本!”。

“吕大人,您抢不过张大人也用不着拿海笔架撒气吧”。

“嘿嘿,我倒真要瞧瞧海大人到底有何等本事了”。

“我倒是担心到时候张大人面上挂不住啊”。

“既是试种,收成究竟如何还是未知,凌远言中提及这红薯种植无需占用良田,可着叙州府重新丈量土地清查田亩,务须无有一处错漏。再颁令,凡新垦粮田须全部种植红薯,户部免费提供粮种并免除三年税赋,凡原有粮田自愿种植红薯者,户部免费提供粮种,同时按上年收成足额贴补并免除一年税赋。户部在叙州增设粮仓囤积口粮以备不时之需”,张居正没有理会同僚们的调侃,一口气说完转头看向众人,“众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无不暗暗抽了口凉气,原来后着在这里,张大人这是要借海刚峰这把刀为他的新政趟路了,究不知亷颇老矣尚能饭否?

“张大人此议才是老成谋国之策”,吕调阳点点头,“吏部明日便颁调令,令海瑞大人接令后一月内到任,迟一日罚俸一月!”。

迟一日罚俸一月?这得是多大的仇啊,可别把那穷鬼给饿死了,杨博摆摆手,“吕大人,我看罚俸就免了,还是迟一日自领十杖吧”。

“杨卿,一,一杖可不可以?”,小皇帝朱翊钧对这个闻名天下的‘海青天’颇为崇拜,闻言连忙起身求情。

“哈哈,陛下仁厚当真是我大明之福啊”,杨博捋着长须微笑点头,“那就请陛下亲自拟旨吧”。

见小皇帝喜滋滋地直点头,边上的冯保却是看得直搓牙花子,几个老不修合着伙儿把陛下给套了进去,借着陛下的手敲打海瑞,可怜陛下还当真以为帮了海瑞大忙了呢。其实众人只是不喜海刚峰那怪僻的性子,对他的某些政见也颇不以为然,面都没见过几次,要论威胁到谁那海刚峰也着实不够看,又怎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了。从海南到四川少说也是三千里开外,一个月?你让他们自己试试?不把他吕调阳参到致仕才怪!再者说了,便是到任迟些时日只要编个由头也不过是被训斥几句罢了,这下好了,陛下亲自下旨,那老家伙挨了打还得磕头谢恩呢。

“关乎国本理当如此,只是如此一来又要便宜那海刚峰了,想来着实让人气闷”,殿中诸人怕是没一个喜欢那个海瑞的,他王国光也不例外,迟一日只受一杖很有些不解气。

张居正笑笑摇摇头,自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这样优渥的仁政颁下去,若是那家伙再撅着个染血的屁股四下招摇,怕是‘海青天’的声名又要升上一升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真能把事做成了,便是让他巡抚四川又如何?只是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提起他来,不免扫了大家的兴致。轻咳一声转过话题,“都蛮自请举族迁离自是不可,可那六千悍卒却当真不可就此放任了。这个凌远啊,本意虽好却也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不知杨大人作如何想?”。杨博接任倒台的高拱任吏部尚书之前便是担任兵部尚书,问他倒是正主儿。

四川巡抚曾省吾因招安有功,已拟提任兵部尚书,不过这时自不可推诿过去,何况这六千悍卒何去何从关乎都蛮民心更关乎西南稳定,容不得他有丝毫杂念,杨博沉默良久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置,“留在叙州府怕是不妥……”。

“听说那都蛮首领是一个只有十八九岁的女娃儿,张大人,可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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