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年少时的他一个人生着闷气蒙头往前冲时，无意中撞到了一个小女孩。他没在意，还想往前走时，有只小手拉住他的衣角，小手的主人怯生生地对他说：“你撞到了我妹妹，不和她道歉么？”
顾远然猛地回头，小手的主人与眼前之人重合。
只不过一个胆怯而小心，一个张扬而肆意。
他的拳头合紧又松开：“刚刚是我冒犯了。”他说，“对不起，裴小姐。”
裴泠嘴边闪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没关系。”
顾远然转过身去，心底微微一颤。
大门被重重地合上，裴鸥松了口气，翻找衣袋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之后一抬头，发现裴泠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看。
“人都走了，还站在那干嘛。”他顿了顿，“喂，你不会真相信他说的话了吧？我跟你说，他就是想和你套近乎，来趁机打探点什么。什么你和我的初恋长的真像啊这种老掉牙的吸引姑娘的套路，我小学就不爱用了。”
“我确实见过他。”裴泠说。
裴鸥心头重重一跳：“喔，你说那个姓陈的小警官啊，那天带人来把我抓进局子里的，不正是他么。”
“我说的不是他，是那个姓顾的。”
裴鸥手一抖，烟灰洒了一地。他掩饰性咳了几声：“你……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啊，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去公司里那天，在电梯里。”
裴鸥心里一松，“喔。”
“就是他吧。”裴泠轻声说，压根没注意此时的裴鸥有多么不正常。“那个顾意涟的儿子。”
裴鸥指尖轻弹：“对，就是他。”他瞥了裴泠一眼，“他可是s市刑警队的骨干精英呢，前途那是一片光明。”
裴泠半响没说话，突然冷笑道：“凭什么？”她的声音冷冽至极，“凭什么阿瑟和你们就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他就可以在这里一帆风顺直升青云？”
裴鸥没说话。
裴泠深吸了一口气，对裴鸥开口道：“你们手上的那本日记，打算怎么处理？”
裴鸥吐了一口烟雾：“依大哥的意思，最好是能经别人的手被曝光。”
“交给我吧。”
裴鸥迟疑了一下，“你能行么？”
“你就放心吧。”裴泠俏皮一笑，“之前答应你的事，我也都会做到的。”
裴鸥微笑，凑近在她的耳旁说，“这是我俩的小秘密，被大哥发现谁也逃不掉。你确定要帮我？”
裴泠也附和着他轻声开口：“你不说我不说，这世上还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么？反正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就成，其中过程怎样，阿瑟是没兴趣知道的。”
“他知不知道没关系，我是一定要知道，你准备怎么做的。”裴鸥一脸正色，“你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十条命都不够我还的。”
裴泠只是笑，手中把玩着一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打火机。
裴鸥瞳孔微微一紧。
“进攻自然就要攻弱点，没有弱点……”她轻勾嘴角，“那就制造一个。”
从裴鸥家里出来后，顾远然面上极其镇定。可上了车后陈亦才发现，这车速是越飙越快，还闯了好几个红灯。
陈亦深吸口气，趁着还没有交警呼啦啦地追着他俩跑之前，冒着生命危险猛地扑了过去：“顾队，停下！”
汽车一个急刹车，好歹在路边停了下来。也幸亏夜已深，路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才没有发生车毁人亡的悲剧。
顾远然推开车门，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陈亦想去扶他，顾远然却长手一挥：“别碰我！”
然而最可怕的是，他脸上还是一贯沉稳镇定的神情，只是凌乱的步伐和越发苍白的面色出卖了自己。
陈亦又去扶他，顾远然又把他推开，又扶，又推……来来去去不知道经过了几个来回，陈亦回头看，发现他俩已经走出离车很远的距离了。
顾远然的脸上平静的吓人，额角冒着细细地汗珠，青筋暴起，目红耳赤，整个人狰狞得令人心疼。
陈亦叹口气，快走几步挡在顾远然的面前大吼：“队长！顾远然！”
顾远然抬头，好似不认识他，抬步就想绕过他继续走。
谁知动作太大，顾远然冷不丁就撞上了一旁的树。
撞上了之后他也没有弹开，反而额头靠着树皮，滑坐到了地上。
陈亦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顾远然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
大概是在哭吧。
“陈亦。”
冷不丁地被叫到，陈亦打了个激灵：“诶。”
“你说的对。”顾远然依旧背对着他，声音淡淡地。
“言言已经死了。”
“她再也回不来了。”
很多年后，每当陈亦回想起这个凉风渗透的夜晚，都会忍不住埋怨自己当时为何只是沉默不语。
为什么就没有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呢。
哪怕只有几句，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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