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有散时,梦亦有梦醒时分。在熏香的味道中,艾珠猛地惊醒,坐起。>p
旁近有一点烛火,如珠如豆,光芒幽幽之下,她发现自己躺在沉香大木床上,而一个摇曳的影子靠的极其近,立在自己身侧。>p
噩梦初醒,突见人影,照常理免不得心惊肉跳一下,只是那身影早已熟悉到刻入心腹脑海,故而艾珠并没有惊叫出声,只一眼,她就已经认出这是她日日夜夜服侍的男人。>p
“少爷...”艾珠轻声唤道,突然地发觉自己竟睡在少爷的雀栖堂中,这才正儿经的让她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翻身,欲下床,却被坐在一张大椅上打盹刚醒的黄安一把按住了。>p
“啊...哈...”黄安亦是睡眼迷离,“艾珠...你,方才被噩梦所魇住了吧?”>p
艾珠低下头,沉默一息,点点头。>p
黄安伸手抚摸艾珠的头发:“没关系,我在这里。”他的五指从发根顺至发梢,随后自语一般道:“今天山亭宴会上,城北书院何山作诗,是这么说的,嗯,青州湖畔多蛤蟆,没日没夜呱呱呱,老子奋起敲一棍,看你呱呱不呱呱。”>p
艾珠噗呲地一声笑出来,黄安扬扬眉头,起身,从椅子旁边拾起大棒一根,“我娘说,笑了就不会想起噩梦了。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来算算账了...”>p
艾珠一愣,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黄安,然后被棒子轻轻敲了头。>p
“我叫你在门口睡觉...”黄安收起棒子,“下次再遇见罚你给老子洗一个月的衣服。”>p
艾珠看着气鼓鼓的黄安,心说少爷,您自己动手洗过衣服吗?>p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原来是在门口睡着了吗?那少爷又是怎么进来的?>p
如同能看透少女心思一般,黄安解释道:“我运气好,路上偶遇来给我送东西的忆安老哥,让他带我翻墙进来的,一进来就看见你坐在台阶上打盹,唉,有你这等懒婢,真是家门不幸...算了,不说了,你要是无甚不适就赶紧起来吧,我去院子里等你。”>p
艾珠双手摸摸头,瞧着黄安出去,嘴角微微翘起。>p
院中海棠已开,青州贼魔于花树之下观花静思。>p
算上刚才那次,自己曾九度翻过雀栖之墙,至于头一次是在五年之前。那次自己为窃取雀栖园所藏的昆吾三釭来到院外,方才跳入雀栖园中,就被一只巨犬噙住咽喉,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只巨犬参差交错的白生生的尖牙利齿,感觉自己如一只即将陨命的野猫,却没有九条命来挥霍。>p
想到这里,青年抬头,正好瞧见黄安从雀栖堂出来,站在台子上。>p
“黄爷。”贼魔点头示意。黄安回了他一礼,问:“怎么样,李探花那里。”>p
贼魔回复道:“刚刚我出外打听了一下,和您的计划差不多,齐家接了李探花递过去的帖子,等明个天明了李探花会拜访驻客园,齐家家主必定亲自接待,是故齐家今明天不会有什么大的动静。”>p
“棒。”黄安对贼魔竖起大拇指,“这般我逃跑起来也可以更加地悠然。”>p
“你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吗?”>p
“一半一半吧。”黄安走几步,坐于石阶上,“东西不多,拿着就能走。”>p
贼魔看着当年把自己从狗嘴里捞出来的这个男人,略思片刻,还是决定再问问:“您现在就要走吗?我已打探清楚,那宋家家主来青州还需两日,两日时间足够我等做些手脚,设个小局,纵您的这份家业不得已要喂给齐宋,我等也能让他们吃个上吐下泻。”>p
“上吐下泻?这词儿好。”黄安笑乐,“我说忆安啊,老兄你算是我们哥几个里除了探花郎外第一的文士了,比我强。”他起身,“只不过,忆安兄,我问你,如果一只蝉发现自己身后跟着螳螂黄雀和那持着弹弓的顽童,你说那蝉该怎么办?”>p
贼魔一愣,细思:“引雀吞螳螂,驱人击黄雀?”>p
“屁。”黄安摇头,“答案是赶紧飞他娘的。能飞多快飞多快...”他复而起身,“更何况,那顽童的目的还是吃炸知了。”>p
“炸知了?”贼魔表情古怪。>p
“说是炸爬蚱可能更好。”黄安回头,“别给我说你没吃过。”>p
还真没吃过的贼魔干脆不接话,他看看那大小箱子,突然叹气:“黄爷,我看你我如今好有一比。”>p
“比作何人何物?”黄安背手而立,笑问。>p
“好比当年七国四公子,虽有一身本事却难力挽狂澜于大厦倾颓。”贼魔叹气,“可惜啊可惜。”>p
“你都说了四公子有一身本事和我像个茄子。”黄安这会也听出贼魔是不满他窝囊,出逃狼狈,未曾想报复齐宋二家,于是干脆自嘲,“况且四大公子手下千百国士,我有什么,哦,我有你们。”>p
贼魔笑着摇头:“瞧您说的,那就比作霜秋雨夏二士。”>p
“霜秋雨夏乃是前朝旧臣,当今大修...”黄安皱眉,“这俩看破红尘人间事,常去玄都桃源游,和我这倒霉催的能一样吗?”>p
贼魔扬扬眉毛,黄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带着你们去直接杀入驻客园,一把火烧掉齐行山的胡子,江湖本该如此快意恩仇,但是,我们所在的人世间江湖只是很小的一片地方。”>p
贼魔一惊,他面前的黄安眺望远方,这样的画面他曾见过数次,每一次,他都感觉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永远不可追上的存在。>p
于是贼魔低下头:“是我谬了,黄爷,您说的对,况且,如您所说,您的对手从来不只是齐宋两家。”>p
黄安嘴角微微翘起:“不妨事,毕竟我说的那些东西太过于遥远了,你们不信也很正常...嗯,如果我有一天可以斗败东都的那位,我就带着你们一起去潋滟亭上喝茶。”>p
贼魔想起黄安那天晚上说过的话,不由笑了:“如此,在下静候佳音。”>p
黄安扭脸:“说个题外话,我虽不如七国四公子,也比不得前朝两位大士,可有两点我比他们强。”>p
贼魔疑惑。>p
“第一,我比他们...至少是比他们离家逃亡之际有钱...”黄安拍拍自己身边的箱子,“老子有一百三十万两白银呢。”>p
贼魔看看一院子大小箱子,不语。>p
“至于第二...”黄安一笑,指指贼魔身后,“我保证,不管是四公子还是两大士,逃亡路上都不会有我这么漂亮的侍女。”>p
贼魔回头,正好看见艾珠从门里走出来。>p
七国四公子都乃皇族之后,前朝两位大士也均为门阀之家,若说这六位国破家亡奔走出逃之日所带金钱不如黄安...这一点贼魔尚有疑虑,而看着那对自己施礼然后躲进侧房的小婢女,贼魔对这第二点倒是深信不疑。>p
贼魔感慨一声,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宋家的家主最近要回来一趟,您出逃的时候别和他撞见。”>p
黄安一愣:“宋明宸?他要回来?怎么是他?”>p
贼魔低声:“宋家站的是您说的那位的队,况且青州是他的根基,他来也是理所应当。”>p
黄安摇头:“非也,这事不简单,这——嗯,算了,该办的看来还是要办。”>p
说着,黄安拍拍贼魔:“忆安兄弟,我要走了,这一去许是数年不得相见,临去之际,我也没什么好送你做个念想的。你等着,我去给你取来。”>p
贼魔看着黄安回屋,不一会走出来,手中捧着一古旧的石匣:“这件东西虽不值钱,但多少算你我的缘分,你留下吧。”>p
贼魔接过石匣,他知道这就是自己当年要窃取的昆吾三釭。>p
昔人得昆吾红石,以雷火融之,又入之黑曜,彩铜,铸三剑,所成之器,剑啸若龙吟之声,色如赤血琉璃,上有斑点似油灯火焰,故而得一釭字,乃天下有名之宝。>p
黄安拍拍贼魔,往门外走去。>p
“您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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