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军府开始迎来首批客人。

第一位就是谢蘅,可惜他来的不凑巧,箐蓁一大早就进了宫。

隆安帝同时召见她和兵部尚书,商讨战后问题。箐蓁作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虽是一个挂名虚职,但也是万人之上的位置,与兵部是相互制约的关系。

五军都督府拥有统兵权,兵部则拥有调兵权。五军都督府与兵部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一直在明争暗斗。

从表面来看,这是两个机构的权力斗争,但是实际上来看,则是武将勋贵集团与文官集团的博弈。

箐蓁到御书房时,懿德太后正与隆安帝相谈甚欢,氛围融洽,宫女亦也微微含笑,是旁人闭着眼也能看到的母慈子孝。

可惜箐蓁历来是个“睁眼瞎”,她浅笑着行礼,语气不似女儿家娇矜,而是透着一股干练劲儿,中气十足:“箐蓁给太后、陛下请安。”

“真儿来了,”懿德太后在后宫看多了娇媚女子,就喜欢她这股干练劲儿,慈眉善目地笑,“芝儿,快搬张凳子过来。”

“谢太后。”

……

日光越来越烈。

箐蓁坚决推辞皇帝要留自己在宫中用午膳的打算,离了御书房。在宫中她根本不可能放开吃,就以她在军中养成的那个吃相,还是不要吓到太后皇帝为好。

“郡主,郡主!请留步!”

后头有人唤她。

箐蓁一回头,看到是方才和自己来回了许久的兵部尚书姜文夔,遂停下脚步,“姜大人还有何事?”

她向来不是很乐意与这些同她父亲辈的朝中大人们斡旋,上午劳她嘴皮子许久,此时已经兴致乏乏。

最重要的一点,箐蓁不喜欢不漂亮的东西,包括人。

所以在她身边的,无论是人、是剑、是马,模样都是无可挑剔的。

在她看来相当之不漂亮的姜文夔大人来到她面前,作揖礼,“下官还未当面恭贺郡主奏凯而归,正……”

“大人,”箐蓁打断了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日头晒。”

姜文夔下意识抬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他在朝二十又二年,见惯风浪,自诩也练就了一身镇得住人的气概,尤其是面对初入官场、年龄尚轻的小辈。

只有两类人是即使他纵横宦海二十余年也无法轻易拿捏的。

一类是有傲世傲物的本钱,流着皇家血脉的皇亲国戚;另一类则是真刀实战,从血流成河的疆场杀出一条血路的武将元帅。

前者是惹不起,后者是不能惹,箐蓁自然属于典型的后者,新奇之处无外乎是个女儿身。

摸清箐蓁不喜欢弯弯绕绕的性情,姜文夔干脆直接了当:“是沈铨将军。沈家军已直接归属于五军都督府,沈铨将军是跟着骠骑大将军的老人,自然也不能委屈。兵部侍郎虚位,不知郡主是否有意让沈铨将军调到兵部?”

看她脸色不大好,姜文夔补了一句,“——太后以为如此最好。”

挖墙脚都挖到铨伯头上来了,这是想通过拿捏铨伯来控制自己,太后到底还是不放心。箐蓁想起看她面前笑容可掬的太后,就心头一寒。

姜还是老的辣,沈家军上下独有铨伯一人是看着箐蓁长大,是她不敢管,但是会拼命守的。

“全凭大人做主,箐蓁告辞。”

箐蓁说完,也不再去看身后那条太后的狗腿子,直接出宫。

姜文夔看着她一步一步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无比庆幸:太后竟有意让这不男不女的沈竹真做他的儿媳!就凭她这目无尊长的嚣张气焰,娶回家还不得当菩萨似的供着?

还好此事未成。

沈宫红墙,大且空,待久了就容易叫人心烦意乱。

骑着苍束回到卫将军府,首个迎出来的竟然是雲俞,雲俞严格执行着箐蓁的要求,从头到脚,除了眼白及牙齿,就连发簪都见不到一点儿白色的痕迹。

身着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就这样一身满大街都是的寻常衣裳,也被他穿出别样的气质来。

箐蓁跃身下马,扫他一眼:“穿成这样,寒碜我?”

“雲俞不敢!”雲俞跪下道,脸色忽青忽白,他衣裳本就不多,郡主不让她穿白色,他左挑右选才选出这样一件衣裳,郡主又嫌难看……

他又看到箐蓁并无生气的脸色,忙起来帮箐蓁住过缰绳。

缓下声调道:“禀郡主,右丞大人来了,足足候了郡主一个时辰,如今还在竹苑主殿里等着。”

谢蘅?终于来了?箐蓁挑了挑眉,正想去竹苑,乍然又想到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郡主,午时了。”

“……让他等着,待会同他用膳。”是时候该给南宫棣输送真气了,反正谢蘅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箐蓁撂下这一句,转头向无由苑走去。

身后是目瞪口呆的雲俞。

那可是当朝正四品官职的谢大人啊!多少人想见他一面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郡主就让人家这么等着!?

一进无由苑,箐蓁就感到闷热,就算是回廊上也比房中清凉些,正要出口询问,就看到仙姚瞪她。

“不许喊热啊!也不许叫人拿冰盘来!你家九慕正是要出出汗才好,他都打了多少天的冷颤了,全身寒气。”

仙姚自己也出了一身香汗,正巧箐蓁来了,她收拾东西就打算离开,其实她也是顶不耐热的,“还有屿珺,运功的时候专心点,开岔了我可救不回来了!我在这老半天了,先去吃饭,就不等你了。”

“嗯,阆苑已经收拾好了,让沈狄带你过去,今后那里就……”

箐蓁话还没说完,就不见仙姚的影子了。

这馋嘴的死丫头。

箐蓁心里笑骂了一句,坐到床边,看到南宫棣淡漠地躺在床榻上,面色疏离,一点薄汗也无,好在嘴唇不似之前那般苍白,略微恢复了三分血色。

清冷如壁画,真是应了那句,艳若桃李,冷如冰霜。

“你真不热?”说着,就想上手碰碰南宫棣惨白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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