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蓁一晚上只睡了两三个时辰,依旧天一蒙蒙亮就咕噜爬了起来。昨夜里南宫棣那张隐忍不言又郁郁寡欢的脸还在脑海里徘徊不去,不过她已经没心思去想这些了。
箐蓁在书房中枯坐了一上午,终于把选定募捐的有钱人的名单敲定了下来,大抵分为三类:商贾豪门、世家大族、身居要职的朝堂官员。
得罪人和吃力不讨好,这两点对于箐蓁来说不能算事,她不怕遭人惦记,但是要人双手捧起送上钱来确实是件难事。
箐蓁待人处事,懒于“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也非心高气傲、有恃无恐之人,只是爱憎分明,不喜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除了看是否德高望重,其二她能耐心敷衍的仅有皇帝、太后一级的人物。
想到要每府每院去磨嘴皮子,看人脸色,她的兴致被浇灭了一大半,顿时有了在家里陪着南宫棣练一天字的雅致。
又想到了南宫棣,箐蓁发觉自己真的是魔怔了,经常眼前恍惚就会出现那张举世无双的面容,以及他的一举一动,耳边恍惚就会出现他说过的话。
经常有事没事就会想到南宫棣,魔怔了一般想到初次见到他面具之下容颜的惊诧,明明是初次看见,惊鸿一瞥却有久别重逢之感,又会想到他胸前的白泽图纹,想起他的一颦一笑。
箐蓁是一个很相信一见钟情的人,因为自幼出征在外,见的各色各样的人太多,后来渐渐练就靠眼睛判人。
有的人,第一次相见,你就会有一种强烈的奇妙的感觉——他便是你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然而南宫棣是什么?南宫棣是鹰,自由而无法被束缚的鹰,孤高傲岸,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甚至孤芳自赏,只有被他选中之人,才得以窥探到他冷清面貌下的片刻温存。
尽管如今这只鹰被伤了羽翼,折了翅膀,但是骨子里的东西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南宫棣对她的温存真是稍纵即逝,维持时间不到三天……
越想越烦,箐蓁在心底把隆安帝抱怨了半会子,经过无由苑时往里头看了一眼,脚下还是走出了卫将军府。
第一个待宰的开头羊,是皇帝的叔叔、太后的哥兄——靖远王。
众所周知,大多皇亲国戚的爱好所差无几,靖远王也落入俗套,他酷爱金玉珍宝,可以为了一块难得开采出来的祖母绿一掷千金。
他要是没钱,那么陛下的叔叔们也就没人有钱了。
箐蓁为彰显诚意,单人单马就来到了靖远王府。
这座先皇御赐王府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金碧辉煌,它在街道中不突出,甚至有些古朴,黑漆正门,篆字红联,府匾因日照风雪侵蚀,鎏金的大字越发暗沉,门前两尊石狮子也失去了棱角,边角处还有些发黑。
这模样,对比性的让箐蓁想起自家府门的招摇过市,突然有点儿自形相惭。
靖远王府的下人没有懈怠箐蓁,门童一见到箐蓁上府拜访,话不多说,先把箐蓁请到了会客堂内品茶。
这一走入王府,箐蓁心里头那点儿惭愧立即消失殆尽。
绵延回廊,深不见尽,越往里走,越是惊奇,箐蓁脑中浮起四字——别有洞天。
原来府门的简朴只是装点门面,供街边百姓观摩的保护色,是败絮在外,金玉其中。
堆石成山,泉流潭清,游鱼成趣,百年古槐的树荫在日光滋润下荫蔽一处阴凉,沉香木柱逐渐被汉白玉柱取代,殿、堂屋脊皆用瓦兽,梁栋、斗拱、檐角用青碧绘饰,镶嵌翠玉,门屋三间,用绿油兽面摆锡环,多用珠宝却不显媚俗,庄严大气而不失典雅。
箐蓁看在眼里,叹在心间,她是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中撒过泼打过滚的人,但是这是她除了宫中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价值连城的汉白玉装饰的府邸。
若论修建费用,饶是箐蓁在京都算得上为豪气的卫将军府,也不及此处的五分之一,奢靡巨费,可想而知。
就算随便拆下府中的几根柱子,淞州百姓也不至于如此绝望悲凉。穷人和富人的差别,绝不单单只在一个“钱”字身上。
嘉园堂侧殿,幽香袭人。
箐蓁被带到这儿落座,稍稍侧头就可看到堂前假山瀑水,潭边亭台,水光天色如世外桃源。
小厮上茶的茶杯是水头极足的琉璃玉杯,晶莹剔透,这一只茶杯就抵得上前方战士的一车军粮。
什么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箐蓁品着就算是她也难得一喝的名茶,感慨万分,忽觉遍体发凉。
“请郡主稍候片刻,王爷马上就到。”小厮说完就退了出去,显然管教极严,不做片刻打扰。
箐蓁自然没有理会他,再度轻抿了一口,茶香绕嘴,久久不散,闻着就是好茶,玉杯刚刚放下,抬眸就看到了靖远王。
靖远王年方三十五,绣锦紫服,仪容端正,贵气逼人,这便是皇家,即使不住宫内,自由生养,举手投足间也都是皇家仪态的威严肃穆,是皇家气派。
箐蓁起身行礼,不卑不亢:“箐蓁请靖远王安。”
“见过郡主,”靖远王还了一礼,一双凤眸狭长,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丝精明的目光,“郡主请坐,鄙府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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