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立刻朝门外望去,此时春光正好,殷绣的身影在阳光的映衬下,像一株氤氲着光华的小桃树。

“绣儿这不是来了嘛!”殷绣款步走进室内,又一一给殷老爷和两位姑太奶奶行礼。

“哪里话,快起来!”两只大手扶她站了起来。

她抬头看到一张白净而宽大的脸庞。大姑太奶奶是父亲的姐姐,面目清秀,只是鼻头宽阔,下颌粗犷,眼睛又大而无神,少了几分女子的柔媚。

她性情温和,从来不与人争斗,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找到婆家嫁出去。二姑太奶奶远嫁扬州之后,老太爷就为大姑太奶奶在扬州也置办了一处宅子,好让姐妹两人有个照应。

后来二姑太奶奶的丈夫染了恶疾,没有熬多久就去了,二姑太奶奶素来嫌弃婆家太过贫寒,丈夫前脚下葬,她后脚就来洛阳投奔二弟了,大姑太奶奶跟妹妹一向同进同出,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殷绣的印象中,大姑太奶奶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跟二姑太奶奶专横跋扈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绣儿呀,”二姑太奶奶看也不看殷绣,“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今天这饭局,是你大姑母定下的,你大姑母和父亲都坐在这里,”

“绣儿不敢!”殷绣惶惶然打断她的话,众人这才注意到,和跟在身后的小团子一起把一只沉甸甸的食盒摆上桌案,站在后面的青梅和雪酥心照不宣的偷偷对视了一眼。

食盒一开,热腾腾的水汽立刻升腾起来。云雾散去,盒中现出一只只七彩的花苞来。更令人惊奇的是,水汽散尽之时,花苞立刻崩裂开,露出里面一层层的馅料,仔细数来,正好七层,煞是好看。

“阿爹和大姑母平日里最喜欢这七彩水晶糕了。”殷绣笑道,“绣儿方才往这边过来,正好经过灶房,一时兴起,就帮着一起做了这些点心。故而来迟了,请阿爹和两位姑母看在绣儿的拳拳孝心上,饶了绣儿这一回吧。”

如果不是偶然去了灶房,殷绣永远不会知道这点心需要多少的材料和人力。一道七彩水晶糕就需要一个厨工半日的功夫,花费的面粉,油,糖,各色果品已经足够普通人家一日的口粮。

二姑母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半晌才道,“难得绣儿有心啦。可是,这么奢侈的点心,二姑母哪里吃得起!”她边说边看了一眼殷老爷,“这一道点心,够得上我一周的饭钱了。”

“二姑母每日清汤寡水的,怕你父亲担心,也早就习惯了。”说着竟哽咽起来。

殷绣但笑不语,殷老爷却十分震惊的样子,紧紧抓住二姑太奶奶的手,“咦,难道是三妹每月的月钱不够用了,竟这样苦了你?”

“不苦不苦,三妹多蒙哥哥照顾!”

殷绣冷冷的看着二姑太奶奶的苦情戏,原来这就是她的目的吗?特意把父亲请来,就是为了让父亲看看她的悲惨处境,借机向父亲讨要钱财?

殷绣大声笑了起来。

二姑太奶奶和殷老爷的苦情戏被这大声的哄笑打断了,二姑太奶奶讪讪的咳嗽了两声,却找不回表演的感觉,便指着殷绣呵斥道,“笑个什么?!你父亲跟我说话呢!”

殷绣立刻噘嘴嗫嚅起来,“绣儿以为二姑母是在说笑话,逗绣儿开心。”下巴一抖一抖,我见犹怜。

“我说了什么笑话?!”二姑太奶奶立即反驳,却发现自己中了圈套,赶紧闭了嘴。

可是殷绣已经抓住了她的话引子,清了清嗓子,“二姑母刚才说,每日清汤寡水,粗糠咸菜,可是绣儿刚才明明听灶房的厨子说,这七彩水晶糕,二姑母一日就要吃掉两,三人份,所以,绣儿以为二姑母是在说笑呢。”

“你!”二姑太奶奶羞臊的满脸赤红,鼻孔里直喷热气,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正窘得不知如何才好,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姑太奶奶却开了口。

“绣儿毕竟年纪尚小,”说着摸了摸殷绣的额头,“下人们说话夸张了些,你也就当真了,真是小孩子性情。”说着吩咐一直守在门帘边的大丫鬟红杉,“吩咐传膳吧。”

红杉忙点头应下,转头朝院子外面走去,外屋里早有几个捧着食盒的婆子等在那里。红杉又向内室里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偷听,才附到一个管事的婆子耳边问道,“二姑太奶奶吩咐的,都办好了?”

“姑娘放心,全按照姑太奶奶的意思。”

红杉点点头,这才领着众人去内室摆饭。

管事婆子目送他们提着食盒走远,偷偷斜着眼睛瞥了瞥嘴。

这些富贵人家的老爷太太,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每日里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吃着,今日倒好,早膳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二姑太奶奶忽然传话来,要全部重新做,还特意吩咐,把那些名贵的全都丢掉,只做些粗糠烂菜,越寒酸越好。

一个娘胎里的姊妹,竟也要这样哭穷,装模作样,相互算计。也是吃饱了撑的!至于备好的早膳,花费了那么多猪肉,奶酪,糖浆,竟要这样丢掉,也不怕遭天谴?!

还说什么要换成粗糠烂菜,幸亏灶房的厨子们机灵,菜是用上好猪油炒的菜,糠是加了纯乳脂和白糖的糠,不然,真给他们吃那些下人们吃的东西,看他们如何下咽!

管事的婆子正想着,就看到红杉快步走出来,脸色又焦急又惊惧,“你闯了大祸了!老爷和两位姑太奶奶传你去问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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