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

萨莫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男人被蒙得严严实实，玛莎甚至觉得就算是就是他现在死在这，她俩也看不出来。她不大舒服地挪动一下身体，情不自禁地把视线放在萨莫身上。

“你怎么这么熟练？”

“有人教过我。”萨莫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玛莎却为了这个回答蹙起眉头。是有人在聚集孤儿教他们怎么犯罪吗？她将这件事默默记在心里，像是在心里装了一块大石头，心脏一直往下沉。

萨莫懒得去关注玛莎在想什么，她在思考明天该怎么和亚瑟解释自己为什么彻夜不归，漫不经心地让玛莎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玛莎也知道自己该保存体力，为明天的逃跑做准备，但她的精神还紧绷着，是在放松不下。在这屋里她也坐立难安，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萨莫倒是颇为怡然自得，自顾自地翘腿坐在沙发上，「道德之杖」靠着沙发，放在一个随手就能抄起来的位置，她盖着德国人还留有啤酒味的毛毯，抱着男人的一大桶冰激凌，打开了电视换到自己喜欢的节目，活脱脱一个美国卢瑟。玛莎站在她身后瞪着她，敏锐的女孩这会却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只专注地看着节目上互相指责的男女，看得津津有味。

玛莎泄了气，干脆在挨着萨莫坐下，把女孩的腿放在自己腿上，也瘫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瞅着电视里的观众为了转折的混乱男女关系欢呼。

只是看了十分钟，玛莎就受不了了。

“他们是怎么想的？把这种私事拿到电视上说。”玛莎看着节目上的男女活像是在看外星人。

节目上的女人面对两个男人正在保证她一岁的女儿绝对是这两个人之间一个的亲身女儿，而其中一个圆脸的男人则坚持认为这个女人在撒谎，她还有别的男人。

萨莫赏脸从电视机上移开目光，抽空扫了玛莎一眼。

“你知道一旦确定关系后的抚养费是多少钱吗？”

玛莎愣了一下，“多少？”

“每个月工资的百分之三十到五十，孩子18岁以前的开销，加女方“合理没工作”期间的生活费，只要她还没再嫁，就得一直得养着一个女人加一个孩子。”

玛莎极快地算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气。

正好节目里主持人莫里公布了亲子鉴定结果：孩子既不是圆脸男人的也不是另外一个男人的，两个男人兴奋地蹦哒起来，当场起舞。观众轰动，纷纷站起，怕热闹不够看似的叫女人把另外两个男人再叫来做一次鉴定。女人捂着脸跑到后台，摄像机连忙跟上。

玛莎注视着电视里两个兴高采烈的男人，没再说什么。电视机发出的冷光衬得她有点像一尊沉思者的雕像。

一会，她忽然道：“现在这个女人该怎么办？”

“谁知道呢……”萨莫不大在乎，“去找所有有可能的人做鉴定，直到找到付钱的人吧，大概。”

玛莎抿了抿唇，问：“她就不能自己工作吗？我是说，父亲的确该付抚养费，但如果对方付不起呢或者她不到那个男人呢？她不能自己工作赚钱吗？”

萨莫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转移到玛莎身上，女人眉头紧蹙，眼睛里的忧扰溢了出来，她的脸上带上了一种奇特的痛苦，那痛苦既是为电视里的底层人，也是为自己。萨莫的心又一次被这样的玛莎扰乱了，她想狠下心，不去理会这个天真的大小姐，或许说些什么垃圾话让她生气地忘了这种她管不了的事情，等她回到自己的世界，被自己阶级的人簇拥起来后自然会忘了现在说过什么，想过什么了。

可她做不到。

无数个回答大小姐问题的方案在萨莫心头萦绕，最好她还是选择了最麻烦的那种。

“你上的什么学校？”

玛莎回忆了一下，报出了自己自小到大的学校名字。

萨莫迅速和自己了解过的学校对上了号，好极了，萨莫嫉妒地磨牙 ，都是她眼红的顶级私立学校。

玛莎被萨莫的眼神吓到了，忙问：“怎么了？”

“没事。”萨莫迅速平复心情，她呼了口气，继续道，“像我们这种底层人肯定上不起你这种私立学校，我们只能去公立学校。”

玛莎点点头。

“私立学校和公立学校差点可不是一点半的。”

“不会吧。”玛莎下意识维护公立学校，“也有公立学校不错啊，像加州大学。”

“你自己都说了，也有！而且我们说的是中小学，不是大学。”萨莫不耐烦道，“公立学校如果真的能和私立学校相提并论，你爸妈为什么不把你送进公立学校，你们家有钱没地花，非要花这笔冤枉钱？”

玛莎被她刺了一下，委屈道：“你别这么暴躁，我就是想了解清楚而已。”

萨莫深呼一口气，把那口火气压在胸堂里，那邪火撺掇着她对玛莎破口大骂或是直接举起撬棍，但她忍住了。

他冷声问：“你知道玛丽皇后为什么不吃蛋糕的故事吗？”

“知道。”

“你刚才的话跟玛丽皇后没区别。”

玛莎满腹惆怅地回想，似乎真的从自己的话里品出了一点玛丽皇后的味道，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错了。

“其实玛丽皇后会说出这种话并不奇怪，甚至她说出这话来都是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女人。”

玛莎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她好奇地看着萨莫。

“她并不恶毒，也不愚蠢，她只是不了解百姓而已。玛丽皇后生于贵族，长于贵族，于她而言她见过最穷的人也比正常得老百姓富有的多，她根本无法想象法国人民到底穷成了什么样，所以她才会好心地说出了那么一句滑稽的话来。”

萨莫直视着玛莎的眼睛，

“你也是这样凯恩小姐。你长在凯恩家，从小接触的朋友都不是底层人，你根本无法想象底层人的生活，为了活下去卖掉自己的孩子，或者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将她丢在孤儿院，一口早就馊掉的粮食就能让流浪儿们打的昏天地暗，一分钱就能逼死一个人，有很多人也尽管还活着，也只是单纯得没有死而已。但不论如何，至少你有这颗心，这就已经比许多上流混蛋善良得多了。”

玛莎十分惊讶，“天，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萨莫抱着手臂，别过头：“没有……”

玛莎看着萨莫别扭的神情，忽然笑起来。

“你说的对，我没有底层的朋友，但从今天开始我就有了。”

萨莫心中警铃大作，戒备地转动眼珠盯着她。

玛莎在她不友善的目光下伸出一只手，笑容灿烂。

“我叫玛莎凯恩，是凯恩家的大小姐，能和我做个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