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喜虽不喜欢她,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夫人添麻烦,便转过身去恭敬回话,“多谢萍夫人关心,我家夫人……”
“啪!”
雀喜话还没说完,汪翠萍的一个巴掌就落在了脸颊上,登时就红肿了起来,疼得直掉泪。
雀喜是她最心爱的丫头,做事细心可靠,自己平日里都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竟被汪翠萍这样给欺负了去!
宋书书看得真切,可也是有心无力,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雀喜几时得罪了你,竟叫你这般对她?”
怒归怒,可声音却是极小,更像是绝望中的挣扎。
“夫人有这训斥的气力,倒不如多加休养,”汪翠萍嘴磕着瓜仁,将手中的一页纸笺扔到了宋书书的身边,眼珠子就快要冲天上去了,“夫人是个聪明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玉儿也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夫人您这样的身子如何再能伺候?不若好聚好散……”
休书在掌心缓缓打开,纸上池玉的字依旧工整俊秀,遒劲有力,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曾经最爱的字迹,竟然会成为了休书。
当年那一纸深情款款的凤求凰,怕是早已喂了狗。
她的手紧紧地拽着休书,眼眶通红,却落不下一滴泪,从前又多甜蜜,就有多憎恶眼下的绝情。
“哗啦……”
橙黄的纸张被扯出一道很长的口子,宋书书神色平静,倒是把汪翠萍给愣住了,“夫人这是要做什么?您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名门,玉儿既已下了休书,夫人还是不要死缠烂打的好。”
“哗啦哗啦……”
又是两下,她脸上的神情坚毅了不少,瘦弱的手背青筋暴起,眼里端得是一股狠劲。
“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她冷眼看向汪翠萍,“让池玉自己来见我。”
“你……走着瞧吧……”汪翠萍一听,急了眼。
她知晓宋书书向来都是温和性子,不争不闹的,眼下怕是真的恼火了她,也不敢多加逗留,收了脚步匆匆出了屋子。
宋书书大喘了一口气,只觉眼前一黑,瘫软在了雀喜的怀里。
她是真的不中用了,就连一个乳娘如今都敢这么趾高气昂地同她说话,不把她放眼里。
她也是真的后悔,如果当初自己勇敢一些,嫁给了晋王殿下,那又是怎么样的境遇?
“裴衍……”
她一想到这个名字,眼睛就酸胀地不行,胸口像又利剑在剜割。
最后一面,她是不是见不到了?多年前,裴衍失望的眼神她不是不记得,那双红肿着,欲言又止的眼睛。
她还不能死,哪怕还有一口气,也要活着等他回来的那一天。她要亲口告诉他,下辈子,不会再把他弄丢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不远处的炉子烧得正旺,火光照地她满面通红,榻前的香炉点着她最爱的静凝香,桌子上的果盘里放着她最爱吃的蜜饯,雀喜和鸦欢窝在她的身旁,她还答应过,等到了春天就一起去当纸鸢,看春花浪漫,除了池玉,所有一切的美好事物都还存在,她为什么要放弃?
她陪着池玉寒窗苦读,陪着他在暗潮汹涌的朝堂上胆战心惊,浮浮沉沉,她把最美好且珍贵的十年都给了他,而自己却连这府宅外头的天空都不曾见过。
炭火的炽热让她冰凉的身体回了温,精气神也好了不少。
“池玉可曾来过?”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窗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烛火一片通明。
雀喜和鸦欢听到声响之后,赶忙围了上去,一个端水,一个理被褥,温暖地不得了。
“夫人醒了?”雀喜笑起来的时候有两只甜甜的酒窝,她从前淘气的时候,总喜欢用指尖轻轻点它。
可她好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举动了,明明自己才二四,却早没了当年少女的朝气和蓬勃。
“池玉呢?”她问。
雀喜摇了摇头,“不曾来过。”
鸦欢最是心疼主子,又是个心直口快的,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替她抱起了不平,“夫人,奴婢是真的替您感到不值,这么多年了,夫人为了家日夜操劳,奴婢都看在眼里,可是老爷呢?他怎能这样无情无义?再苦的日子,夫人也陪他过来了,现在升了官发了财,倒嫌弃起了糟糠之妻,该是要天打五雷轰的!要奴婢说,夫人您也不必对老爷抱有什么留恋了,还是先养好身子吧!”
鸦欢的说到心坎里,从前她听了或许会觉得委屈,指不定会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可自从池玉写了这休书以后,她便不会再心存侥幸,指望他能回心转意了。
她是知道池玉脾性的,也就吃了酒过后,会膨胀一些,平日里胆小如鼠,让他亲自来提休妻的事,是万万不敢的,这才怂恿了乳娘来。
池玉官至礼部侍郎,一路磕磕碰碰,棱角早就磨平了,整个人圆滑世故自不必说,也明白虽然宋书书与宋元清恩断义绝,但毕竟是至亲骨肉,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必然不会视而不见,对此,他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这也就是他不敢亲自来的原因。而宋书书也摸透了他的心理,多少年了,池玉懦弱的性格一直就没变过,自己每回也总是屡试不爽。
可怜那日自己走得太过决绝,就连母亲的痛苦,也不曾心软理会,更没有机会好好抱一抱,说声保重。
母亲的身子向来不好,也不知那日回去之后,究竟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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