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不信了,父子俩的喜好还能差到天边去。
屋内陷入一片难耐的沉寂。
周肆垂眸不语,食指摩挲大拇指上的扳指,是他磨性子时的惯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惠太妃瞧着皇帝单手捧起搁在几上的茶盏,拇指轻掀了杯盖,边问:“有多好?”
心道有戏的惠太妃正要回话,可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女声从里屋传来。
“啊!你们是谁?我姑母呢?夫君呢?不要你们!走开啊!”
这声音,是央央的没错。
这些话,惠太妃却听得胸口发堵。
啪的重重一下,茶盏被放回到几上,皇帝声更凉。
“这就是太妃想要塞给朕的好姑娘,朕竟不知,后宫选妃的标准已经宽泛到连毫无规矩可言的有夫之妇也能收容?”
皇帝这嘴,损起人不带一个脏字,却更扎心。
“不是,皇上听我解释,”可真要解释,惠太妃张了张嘴,又无从说起,因为她此时脑子也是懵的。
正要把容姑姑叫出来盘问,一抹更快的白色身影从里屋跑了出来,披着一头半湿不干的长发,满脸红疹尤为可怖,乍一看去,像是从破井里爬出来的女鬼,寻仇索命来着。
惠太妃也是怔住了,半晌冒不出一个字。
容姑姑慌忙追上来,和宫女一起把沈旖控制住,不让她再往前冒犯到了皇帝。
回过神的惠太妃一声怒喝:“让你们照顾主子,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好好一个人,成什么样了?”
容姑姑急得想哭:“不是,奴婢也不知,小主子醒了后会是这样,谁都不认识了,尽说些胡言乱语。”
“夫君,夫君!”沈旖忽然冲着面沉如水的皇帝喊。
喊完,她又歪脑袋认认真真打量他一通,便嫌弃地直摇头。
“你不是我夫君,我夫君比你好看。”
此话一出,屋内静得针落可闻,叫人几欲窒息。
顶着一张丑陋不堪的大花脸,居然敢直视天子还语出嫌弃......谁给她的猪油胆子?
周肆面色已经沉得没法看,忍住将人拖出去喂狗的戾气,但耐心也彻底告罄。
“最迟明日,把她送走,否则,太妃也陪着你的好侄女一道出宫吧。”
“不准吓我姑母,坏人。”沈旖小狼崽般朝男人龇起了小白牙。
容姑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时候也顾不上主仆之别,抬手捂住了沈旖的嘴,带着她强行跪了下去,慌忙向皇帝磕头请罪。
乖乖哦,这位可不是先帝,没那么好糊弄,再闹下去,自己小命难保不说,还带累了她们这些池鱼。
“朕坏?”周肆嘴里玩味着两字,从没有人敢这样说他。
他是赏她个全尸,还是车裂呢?
太妃颤着声道:“央央她溺水,伤了脑子,所言并非出自本心,求皇上勿怪,就当,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往后再无事相求了。”
太妃心里都要恨死良妃了。
因为一个意外事故,没能按计划行事,反而处处被动,为了保住央央的小命,连老底都亮出来了。
皇帝微扯了唇:“再无事相求?朕可没逼太妃这么说。”
“再无。”惠太妃咬牙强调,心在滴血。
“其实,太妃莫做糊涂事,朕也会如以往给你三分体面。”
话是这么说,四平八稳的语气却听不出一丝亲近感。
皇帝给一棒子再给颗甜枣的御下手段使到太妃身上,让惠太妃倍感颜面无存,又回想皇帝幼年时自己对他的那些提携,居然换不来亲侄女一个入宫的人情,不由悲从中来,竟是不管不顾道:“皇上莫不是贵人多忘事,忘了先帝临终对皇上的嘱托。”
惠太妃所有的底气,都来自先帝的宠爱,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朕没忘,所以屡次姑息太妃,也纵得太妃忘了自己的身份,以至于什么阿猫阿狗,”身为皇帝的涵养使得周肆没有继续说出更多难听的话,但余光瞥到沈旖弃如敝履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难以转圜的态度。
见气氛越来越僵,君恩又难测,容姑姑忙壮起胆子道:“皇上明鉴,小主是病了才导致的容颜有损,等病好了,容颜恢复了,必不比这宫里的娘娘差。”
容姑姑一着急,手上松了劲,沈旖掰开了她,顶着一脸红,一本正经道:“皇上好凶,央央才不要嫁,夫君会生气的。”
“我的小祖宗哦,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来的夫君哦,就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容姑姑被小姑娘风言风语弄得要疯了,如果可以,实在想一拳头敲晕她。
谁知小姑姑眨着面上唯一能看的水润大眼,笑兮兮道:“夫君在梦里啊!”
一声淡嘲从皇帝嘴里逸出:“你们还是尽快宣太医,看脑子进水,还能不能救。”
惠太妃不甘心,犹在争取:“央央这样糊里糊涂,一时半会怎么走,外面的大夫哪有太医医术高明,就算必须离宫,也请皇上宽限几日,待她病情好一点再看。”
皇帝本想一口否决,可眼尾不经意一瞥,但见傻姑娘躲在容姑姑背后偷瞧他,乌溜溜似小鹿般稚气无辜的双眸,在与他的目光相撞之后,也未显出一丝惧意,依然是无畏且坦然地望着他。
“三日,不能再多。”
真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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