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先帝宠妃,对今上又有恩的惠太妃,在这盛夏酷暑里,分到的冰自然是又多又大,殿内这搁一块那搁一块,凉丝丝直冒着白烟,一整日都是清清爽爽,丝毫不觉烦躁粘腻。
寄住在姑母宫里的沈旖也跟着受益。
然而此刻的她身处密室,身不由己躺在特制的软床上,却是欲哭无泪。
她连一丝丝微小的期待都不应该抱有。
姑母所说的好玩,又怎么可能真的只是哄她玩。
床架顶上绑着两根白绸带子,垂落到半空中,沈旖面贴着床褥,缓缓扬起了脖颈,两手并行抬起去够头顶的带子,稍稍用力抓紧,两腿上抬,腰腹部绷紧,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极度柔软又韧劲十足的身子,似藤蔓般无论怎样掰折都不会断。
这套动作极耗体力,即便屋里已经是相当凉爽,坚持了约莫两刻钟,沈旖额上仍是覆了层薄薄的汗。
整个人将要虚脱。
人也是恍恍惚惚,想着姑母又是给她蒙面,又是给她重新梳妆,换发髻换衣裳来配面纱,还把她带到陌生房间让她做这种羞人的事......
惠太妃进屋看了一会,不甚满意:“还是不够。”
容姑姑给沈旖擦了汗又折回去,听到惠太妃的话,笑道:“娘娘当年可坚持不了这么久。”
惠太妃听后,沉默了片刻,拿过容姑姑的帕子亲自给沈旖擦汗,柔了声音安抚:“央央乖,听话,好好练,你母亲就是太宠着你,舍不得你吃半点苦,反而拖累了你,这世道,女人想要做人上人,光是美貌还不够的,我们得有别人没有的一技之长。”
这般诱哄的话,也唯有对着孩子才说得出来。
沈旖有苦难言,眼圈泛红,委委屈屈,软软唤:“姑母,我腿酸,腰也酸。”
“再坚持一刻钟,姑母让厨子给你做冰镇糖葫芦。”
惠太妃倒是真的将沈旖当作孩童看了,拿她幼时爱吃的零食哄她。
沈旖摇头:“不想吃,央央困。”
容姑姑看了不忍,心软道:“要不,休息半刻钟?”
沈旖毕竟虚岁十六了,不比那些七八岁的女童,就算得天独厚,身子骨柔韧绵软,到底还是差着在的。
“不行,半刻也不能少。”
事关沈家前程,惠太妃不容有任何闪失,孩子心性的沈旖都哄不住,等恢复了心智,更难教了。
沈旖酝酿几番,到嘴的话愣是打住,强行吞了回去。
总算熬过了又一刻钟,沈旖体能已然耗尽,浑身瘫软地倒在床褥之上,连姿势都来不及变,软趴趴躺那里,面朝下埋入褥子里,惠太妃瞧了又是一阵摇头。
出了屋,惠太妃脚步顿住,扭头问身旁的容姑姑,难得自省地问:“我这样做,到底对,还是错?”
容姑姑哪敢说错,忙道:“太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家,也是为了央央,就冲这份心意,也绝不会错。”
听到这话,惠太妃心里熨帖,面上有了点笑意:“是的,央央毕竟还小,等到以后,她会明白我这份苦心的。”
容姑姑点头如捣蒜:“是的,就是这个理。”
惠太妃最后那点介怀消失殆尽,唇畔上扬,叮嘱道:“这孩子自己不上心,你盯着点,外用内服的药都不能停,太医那边也要催他过来复诊。”
容姑姑恭恭敬敬,一一应诺。
屋内,缓过神的沈旖翻个身,面朝上,望着账顶的合欢纹,摸索到被她丢到角落里的面纱,覆到自己有所好转,但仍是不太好看的面颊上,只露出一双灵秀水润的黑眸,透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熬过去,就好了。
然而便是这样独自安宁的时刻也保持不了多久。
容姑姑端着红漆盘子折返回来,盘子里瓶瓶罐罐都是沈旖这几日要用的药物。
涂抹的还好,带着一股清淡的药香,沈旖并不排斥。
令她抵触的是一日三顿当饭吃的口服汤药,吞服下肚,嘴里的苦味半天不散。
沈旖眼巴巴瞅着容姑姑,容姑姑不为所动,一样不落地端到沈旖跟前,硬下了心肠道:“良药苦口,姑娘好好吃药,病才能好得快。”
“若是好不了了,皇上是不是要把我赶走?嫌我笨,还嫌我丑?”沈旖懵懵懂懂地问。
容姑姑抿唇,略责备道:“姑娘不可这样说自己,也不要再提子虚乌有的夫君,若是再冲撞了圣驾,太妃也保不住您。”
沈旖垂眸,不语。
“姑娘不妨将皇上想成你未来的夫君,只要赢得了皇上的喜爱,姑娘就能长长久久住在这宫里了。”容姑姑换了种方式说服沈旖。
沈旖抬眼望她:“可我为什么要住在宫里,为什么要让皇上喜爱呢,我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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