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长空愁云惨淡,灰蒙蒙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风刮过,石砾尘土扬飞,马蹄焦躁地打了几旋,男人攥着辔子回首,深深地叹气。
云锦轿帘轻卷,梳着双髻的丫鬟朝他颔首,示意启程,男人则迟迟不肯动身,目光越过丫鬟寻向车里。
团花软垫上的少女面容恬静,柔夷交覆叠膝,他只窥见半面,骤她秋瞳微抬,男人呼吸猝滞。
丫鬟倏地落帘叫他分毫都瞧不见。
他扑了个空,才不甘心地赶路,掬夏边剥着萝葡皮,忿忿:“公主,您方才没见晏觉殊那样儿,巴不得眼珠子都落您身上。”
她家公主乃名动十三州的美人,先朝曾与晏觉殊有过婚约,谁想此人水性杨花,常流连勾栏,甚有先娶小妾进门道理,公主断不能忍受。万幸二人尚未成亲,温幼央遂撕了婚书,返还其所有聘礼。
半年后大荆新君即位,新君专权残暴,只手扫除异己叛党,威震十三州。北攻恪丹,血洗铁骑九部,草原三王抱团龟缩巢中,再不敢掀风起浪。南小国林立,不愿归顺的他即出兵征讨,又是半年淮楚周围小国皆伏拜大荆脚下。
偌大的版图单单留了自己,新君大杀四方唯独对淮楚不闻不问,眼瞧着周边烽火狼烟,自己跟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一样,淮楚惶恐,为绵国祚,只能和亲。
谁猜得出暴君的心思?
丫鬟见幼央垂睫,女孩玉靥白嫩,有如婴儿肌肤,轻轻一拈便能起红印子,可怜得紧,忍不住宽慰道:“公主别伤心,虽说陛下可能稍稍有些…不好相与吧,咱们大不了避着他,也能保条小命……来,奴婢给您擦擦金豆子。”
唉,明明是祈稳国政,公主如今还得为自个儿小命发愁,掬夏哀叹。
温幼央缓缓抬首,明眸懵懂地望着她,哪有什么泪花。
“啊?”她歪了歪头:“我在思考晚上进宫吃什么。”
掬夏:……
“公主——”二人听见晏觉殊在外喊,“臣准备了吃食,公主要不要再填填肚子?”
幼央用过早膳还不出一时辰,闻言捏了捏眉。掬夏啐了声:“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打烂主意,公主都和亲去了想着摇尾巴讨好了!得到不珍惜,失去才眼馋,真是骨子里发贱,定婚时干啥去了!婚约都没了才学人家浪子回头!公主您甭理他!”
温幼央嚼着萝葡,附和地点点头。
途中走走停停,赶在傍晚前入了大荆皇都,晏觉殊嘚嘚勒了马缰,急切地奔到轿子前。
掬夏打帘,睨了他眼,男人殷勤地伸手,要扶幼央下车。
少女御香微微露首,美目饰以细碎的花钿浮光跃金,流转打量他一遭,客套道:“晏将军。”
男人掩不住心头的悸动狂喜,从前他睡于女人枕畔了解那楚腔软语最能酥人骨头,公主清喉娇啭,透露哀楚柔弱,可不是向自己服软,证明旧情未忘?
他兴奋地上前。
“劳烦让让。”幼央道。
掬夏忽地浅笑出声,越过那双爪子趾高气昂地扶公主下轿。
晏觉殊怔愣一瞬,连忙追上:“公主,臣知道您在赌气,过去是臣对不住您,只要您一句话,臣可以带您走,不必嫁与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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