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嫩的韭菜切成短节,混合着羊油渣做成肉馅饼。

韭菜、羊油渣,这两样本是杨素娥这样贵妇向来所不齿的下里巴人吃食,可不知这大厨怎么做的,居然意外的好吃。

羊肥肉被细细精炼成油渣,咬起来又酥又脆,肥些的余味肥香满口,瘦些的则脆生生舒爽。

韭菜呢鲜嫩,不搭界的两种食材混合在一起,丰腴口感中夹杂着清新凛冽,脆爽舒滑中带着肥厚油香。

跟别提饼皮酥脆,轻轻一咬就掉下来一层酥皮,咔嚓嚓碎在口里,咀嚼起来满口留香。

能想出这道饼的,应当是个厨艺高手吧!

杨素娥还想再吃,可再待下箸却发现盘里的羊脂韭饼一个全无。

在场人人捧着那饼子吃,神情中有些回味。

就连素来嫌羊肉腥膻的杨家小侄女都啧啧称奇:“小姑姑,这饼的方子卖与我罢。”小人儿说大话,惹得一众女眷们都笑了起来。

吴夫人也笑:“难得究儿爱吃,可这方子是恒家酒楼少东家的,我可得问问她。”

当即打发身边婢女去唤少东家过来:“这会子菜应当传完了,你去请少东家过来一见。”

慌得杨家一干女眷们拿团扇遮面:“不妥,不妥,岂有在内宅传唤外男之理?”

吴夫人愣了一愣,旋即抿嘴一笑:“怪我没说清楚,这位少东家是位女子。无妨的。”

“什么?居然是位女子?”别说杨素娥了,就是年长的杨老夫人都愣了一愣,“怎的有女子执掌家业呢?”

吴夫人便娓娓道来:“她家父母就生了她一个,家业便交给她来承继,她可是利落能干人,母亲一见便知。”

说话间婢女已将曼娘带过来。

杨老夫人一见是个生得美貌的小娘子,立刻便生了欢喜,招呼她坐在身边,又问她小小年纪是如何掌勺的。

惹得杨大嫂打趣:“老夫人瞧见漂亮小娘子就疼得什么似的,好叫我们做儿媳的心寒。”

“你个猴儿,谁还能少了你的不成。”杨老夫人佯装生气,再问曼娘父母,当得知曼娘母亲是临安钱家时,陡然来了精神:“可是卿玉堂那个钱家?”

卿玉堂是钱塘王的国姓堂号,长江以南大块田地从前都是钱塘王的封地,后来钱塘王主动纳土归宋,是以官家感念钱氏,便将钱塘王故里临安定为杭州的名字“临安府”。

钱塘王历经几代至今已经不算显赫人家,但江南的百姓们犹认钱家为王侯家。

曼娘抿抿嘴:“是。”不过娘亲是旁系庶女,家中虽然是读书人家却也败落了,要不也不会嫁给爹爹这个商贾。

这话一出,饭桌上杨家女眷又多了一层敬意。

长得美、说话伶俐、落落大方,又出身名门,杨老夫人瞧这位小娘子是越来越顺心。

人上了年纪就有一遭做媒的爱好,老夫人拉着曼娘的手:“可婚配了不成?”

大宋世风开放,本朝女儿家说起自己亲事并不扭捏,是以曼娘摇摇头:“还未。”

老夫人便来了精神头:“我想着倒有门好亲……”她三孙子是个庶出的,日后分不到什么家资,娶个商贾人家女儿正好,进门就带大笔资财,可保孙儿心无旁骛的读书进取。

曼娘忙拦住她老人家的话头:“多谢老夫人周全,只不过我家就我一人,父母望着我招赘哩!”

一句话就将老夫人的话头堵死,杨老夫人一想,若是勉强娶这位小娘子瞧在她嫁妆和美貌上也还使得,可若是入赘她家那自然就不划算了,是以收住了话头。

杨大夫人忙将话题转开:“好俊个人儿,手又巧,不知那道梅花汤是如何做得的?”

众人又热热闹闹说起梅花汤,杨大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老夫人的心思她也猜到了,可这样美貌能干又嫁妆丰厚的儿媳妇进门,叫她这个婆母如何应付得了?

曼娘不知这家人背后的弯弯绕心思,只想着维护好食客,她说话风趣,人又诚恳,不过一会便收下了好几张拜帖:“过个把月我们恒家酒楼要开到京师,皆时一定上门拜访。”

杨素娥没心思听母亲、嫂子与少东家磕牙,只趁着众人不备悄悄儿夹那望潮虾,一口一个,唔——

这滋味,绝了!

她这些天憋着气,没什么心思吃喝,人也瘦了好几斤,气色瞧着不大好,这回来妹妹家做客为遮掩憔悴打了好几层粉。

可不知怎么的,今儿闻见这桌上的酒宴香气,压根儿管不住筷子。

酒席过后还不过瘾,索性打发自个儿的佣人去恒家酒楼多买些油多糟琼芝、望潮虾、羊脂韭饼等物,藏在食盒里拎进府,打算自己偷偷吃。

谁知正吃得欢,外头响起了脚步声,还夹杂着隐约的说话声:“姐姐今儿不吃饭,我实在挂心得很。”

“就是,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在船上时就蔫蔫的,莫非是晕船了?”是妹妹和杨老夫人的声音。

杨素娥慌得将食盒仓皇藏起来,这才开门:“娘,素依,你们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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