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骛倒了两碗酒,道:“萍水相逢,即是缘分,咱们该喝一杯。”
徐不疑拒了,道:“我不喝酒。”
“不喝酒?”南宫骛挑眉,“酒可是好东西,一杯下肚,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①,是何等逍遥自在,你出来行走,怎么能不会喝酒?”
“酒伤心智,喝多了酒,人会变傻。”
南宫骛发出极低的一声嗤笑,喃语了一句:“看来是被家里教迂了……”又自饮了一杯,再扬声道,“你不喝,又怎么会懂酒的乐趣,酒是英雄胆,是英雄都爱酒。”
徐不疑却答:“剑,才是英雄胆。”
剑?就凭她手上那柄连柿子都砍不了的文剑?南宫骛笑而不语,又喝了一杯。
一餐用毕,掌柜上了前来,给两人倒了茶。也不走,揣着手站在南宫骛的旁边,殷勤笑说:“公子,今天这桌都是我们酒楼的招牌,用的最好的食材,主厨亲自操的勺,您还满意吗?”
不怪掌柜如此,南宫骛手指缝宽松,一向是闭着眼睛给赏钱,这一条街开酒楼的看到他来,既欢喜,也害怕。也就是此刻,见南宫骛酒足饭饱,人看着还清醒,心情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居然没有带剑。如此就算是今天言语上得罪了他,应该也不会立刻动武,正是开口的好机会。
“你倒是挺懂事的,还行吧。”
“嘿嘿……”掌柜陪笑,又小心翼翼问,“公子今天……不知道是结现银,还是银票?”说着,声音却弱了下去,一边还斜眼偷看南宫骛,想看看是否惹恼了他。
南宫骛一人喝了所有酒,已有两分醉意,伸手去掏荷包,似乎是准备付钱。
见状掌柜立刻来了精神,说:“这桌是上等的席面,承惠一两银,酒另算是一两五钱的上好寒潭春。”末了,声音又低了下去,“此外……您还另有一百五十一两七钱的记账……”
南宫骛听到这话,手便停住了,又看了掌柜一眼。
掌柜满头大汗,忙低头说:“南宫公子,小的不敢有任何欺瞒,这还包括了您去年冬天的记的帐,并有前几日您砸掉的那些顶级秋露白。当日还有不少什物也被打坏了,新摆上的桌椅器具,也都是去赊来的,因结不出帐,修理的工匠已经来催过好几回工钱了,我们小本儿买卖,周转不及,实在是拖不下去了,还请公子能体恤……”
一旁的徐不疑此时眼神幽幽,看着他们二人,她神情淡漠,不见情绪。
他说得太快,不等南宫骛反应,便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弄得南宫骛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这掌柜说话夸大其词,明显是在耍奸弄巧,偏南宫骛还反驳不了,气得他顿时胸口淤塞,心肺胀痛。
南宫骛扬声打断了掌柜的话:“我知道了!莫非你以为我还会赖你这几两……”
便猛地起身,想要拿银票堵了这掌柜的嘴,然而起身瞬间,南宫骛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南宫骛也不知是何故,他脉搏剧烈地一跳,一股寒气突然从心口而生,此时他一句话还未落下,便全身冰冷,肢体僵硬,欲要出声,却发现舌头也如同被冻住了一般。
突然之间,他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旁人只是见他闷头一栽,倒在了地上。
掌柜被吓得几要魂飞魄散:“这这这……是、是小的不该催促,可、可南宫公子,您何必如此……”
一时惶然无措,左顾右盼找不到对策,只能将哀求目光投向对面的徐不疑。
徐不疑站起身,看了一眼硬挺挺躺在地上的南宫骛。
——要不要管这个人?
虽说赊欠不好,但他似乎说了会还。他还主动请她吃饭,又说要助她去东海,看起来并不像坏人。
师傅说过,尽善尽美之人是没有的,就连神仙也不可能一点不是都没有。若他是好人,那确实极好,若是不巧,他确实是一个包藏祸心的坏人,那也不要紧,等他露出坏之后,再杀掉他就行了。
心里有了计较,徐不疑不慌不忙走到他身边去。
徐不疑伸手探向了他的神庭穴,手指还未触到人,却猛地发现了什么,动作一滞。
掌柜只担心自己被讹上,退到一旁絮絮道:“这位娘子,您可要做个见证,我可没有碰南宫大侠一根头发,是他自个儿倒下的,真和我们一点关系没有……你、你要做什么?”
虽说这雅座和外面大堂隔着帘子,但也算是众目睽睽了,掌柜竟见徐不疑伸出手去,利索地解了南宫骛的腰带,两下就拨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了一片光洁的胸膛来。
却见那心口之处,不知为何竟横着一道乌黑的瘀痕,便是掌柜站得不近,也能看到伤口周围隐隐萦绕有一股黑气。
徐不疑眼中有了冷意——果然是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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