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说,你这运气也太背了,”宁恺闻着宿舍内浓郁的云南白药味,“又是淋雨又是崴脚的,脚肿成这样,后天还能表演吗?”

戚逸揉着小腿,摇摇头:“放心吧,我把表演推了。”

想起那天的事,他手上动作微顿。

他忍着痛走了一阵路,不幸中有万幸,在萧崇柏考虑暂时留宿附近的酒店时,有司机接了单,将他们送回了学校。

不动声色忍痛的代价就是脚踝肿得厉害,戚逸原本要在军训汇演那天表演,这下子也只能推了。

宁恺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气,叹了口气:“这雨什么时候停,再下下去怕是遭不住了。”

“下雨也好啊,”戚逸把药瓶一扔,单脚跳着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后飒然将被子一抱盖在身上,满足地喟叹一声,“无忧无虑,只管睡觉。”

他侧过头,睁开一只眼:“小宁子,帮孤熄灯吧。”

“嗻!”

宁恺抿唇笑了,尖声应道,手中作端拂尘状,替他掩了门窗。

“这次的汇演,你们的戚逸学长不来做演出了。”

辅导员的宣布让众人哀叹一片。

有女生举起手:“老师,我想问一下为什么!”

旁边有男生挤兑了一句:“这一届又没有美女,人家来干什么哦。”

很快,他遭到了全体女生的鄙视。

辅导员轻笑出声。

“戚逸他崴脚了,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能来。你们好好训练,以后认识的机会还多着呢……”

萧崇柏立在队伍中,听到辅导员的说明后,心间涌起微妙的疑惑,但他并未多想。

——

如许多人所担忧的那样,汇演之后的礼堂晚会出了岔子。

前一夜下了整夜的大雨,早上雨势略减,水位稍稍降下去一些,汇演勉强有了个结果,而等学生们陆陆续续到了礼堂集合,狂风骤雨毫不吝惜地席卷了整座城市。

晚会进行到一半时,水位疯涨,冰冷的雨水涌上台阶,已经漫过了礼堂内众人的鞋底。

戚逸在后排靠着墙观摩表演,看着坐在前排的领导们交头接耳片刻,很快便有学生代表宣布晚会暂停,等雨再小些便疏散学生。

但事与愿违,寻常时候夜色随着时间愈来愈浓,如今却被电闪雷鸣和止不住的瓢泼大雨洗刷得泛白,光影惨淡,仿佛末日降临。

外厅站满了人,礼堂内也是摩肩接踵,灯光暗得似乎要沉到地底。

戚逸觉得胸闷,一路辗转过去,绕到了礼堂南侧靠窗户的位置。站在窗下,裹挟着湿冷气息的风反倒让他好受了些。

他因为感冒的缘故,此时还戴着口罩,原本觉得热想摘,被冷风一吹,倒也不显得热了。

站了片刻,他低着眉眼偏过头,看到身边人利落的肩颈线条,似乎有那么几分熟悉,再一抬眼,认出了自己身边的人。

还真是冤家路窄。

戚逸眨了下眼,不知怎的,突然起了个念头。

他仗着自己戴着口罩,礼堂光线又暗,不太可能被认出,还特意换了副低低的嗓音。

“这位同学,我脚崴了,待会能扶我一把吗?”

这个说法不过分吧?

萧崇柏很快转过头看他一眼,墨黑的瞳孔中透着冷漠的光,他没理会戚逸,往旁边的位置挪动两步,抬手将迷彩帽的帽檐往下拽了拽。

确实有个性,戚逸在心中笑了。

纵使随性洒脱,但终究是副软心肠,被冷遇也定然是不舒心的。

但这一番略显浅薄的小试探倒让戚逸明白,问题应该没出在自个儿身上。

这位学弟恐怕是个社恐,对谁都是这般冷漠。

只是话说回来,在长亭处的第一次见面倒还瞧不出来。

说不上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这次没觉得生气,反而有几分释然。

海王也好,社恐也罢,只是对世界的感知选择不同。

世人千人千面,各有天地,如此才称得上芸芸众生。

就在这时,礼堂外传来两声惊雷,原本就不明亮的光突然灭了。

整个礼堂几乎变得漆黑一片,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不少人想要走出礼堂,但人流拥挤,乌黑一团的情状下,危险随之而至。

“别挤啊!快被你们挤死了,不能慢点走吗!”

“我的鞋!谁把我的鞋子踩掉了……”

“救命!我摔倒了,别往前了……啊!”

尖锐的求救呼喊声在礼堂中喧腾,脚下是居高不下的积水,耳边响着雷雨声,焦灼恐惧的气氛升到了极点。

雨夜拥挤的礼堂中,学生们如同无头苍蝇,拼命寻找安全的可能。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愈激烈的行为反而导致愈严重的后果。

戚逸被人流裹挟在其中,亦不能幸免,不得不随着人群踉跄而立,身体摇晃不止。

令人不安的雷雨天气,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一切都唤起了脑海深处的情感记忆,无形翻滚着的绝望让戚逸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他试图扯掉口罩,但无济于事,感冒让嗅觉变得迟钝和滞涩,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会本能地求助,他近乎是完全下意识地捉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人,下一瞬便被后边的人推向了对方的怀抱。

如雨后深林般的气息涌入鼻尖,萧崇柏的第一反应是将人推开。

但很快,那只手便紧紧地攀上了他的腰背,像小孩子一样黏了上来,似乎将他当成了整个依靠,扑在脖颈处的气息也是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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