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
玉巍咬牙哎了一声,道,“我的好妹妹,炭火这种东西,婆子们都克扣了你的吗?无怪,无怪……嗯……要生气了。你尽管叫人到我院子里去搬,搬多少都行,再敢有人如此克扣你的,来跟二哥哥说,二哥管杀得他哭爹喊娘。”
玉栖抿唇不语,心道克扣我的人是大夫人,她是你母亲,你怎么叫她哭爹喊娘?
当下她谢了二哥哥,在婢女的搀扶下就要一瘸一拐回杏林小院。却听身后的玉巍低声唤了句“七妹妹”,欲言又止。
玉栖茫然停住,“二哥哥,还有其他吩咐吗?”
玉巍微笑,“没事,赶紧回去吧,一定要好好休息。”
……其实他很想问问,她跟陛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
寿松堂,大夫人听说自己儿子居然把玉栖给放了出去,先是震怒,随即更迷惑不解。自己这儿子和那丫头虽是兄妹,平日却无甚交情,按理也不该管这等闲事。
把玉巍叫来问话,玉巍只沉沉道,“母亲待人也忒刻薄了些!七妹妹和夏姨娘屋里连正经的炭火都没有,夏姨娘还病着,母亲这么做,冬日苦寒,会闹出人命来的。”
大夫人怫然道,“巍儿,你这是在数落母亲吗?”
玉巍撇脸不语,他今天差点被害死,若是七妹妹真被动了家法或被冻坏冻晕,他还有整个玉家就都交代在这儿了。
大姐玉梧道,“弟弟,你莽撞了,快点给母亲道歉。”
玉巍喝了口茶,闷然说,“我不道,是母亲有错在先。”
大夫人哼了一声,只当儿子此举是怜惜幼妹,少年人血气方刚,一时不平。
她眯着眼睛道,“巍儿,你长久在外述职,不知家中难事。你可晓得母亲为何要罚那贱丫头?”
见他沉默,大夫人把小侯爷被打残的事简单说了。顿一顿,又道,“你只觉得那跪祠堂的庶女可怜,可晓得,你胞生姐姐的婚事,差点被那丫头搅黄?”
大夫人话说得避重就轻,玉巍只明白了大概。
不过肃王的小侯爷他是认得的,那是个浮滑无行的登徒子,平日嬉皮笑脸,和他口角过几次,好生惹人厌烦,他早就手痒了,这番被打残却正好省了他的力气。
玉巍叹道,“母亲严重了,大姐是要进宫侍驾的,昨日刘公公不还来过?过几日圣旨都要下来了,怎么能说被七妹搅黄了,也忒……”
说到一半,脸色忽然巨变,似是想起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母亲和父亲,可还是要把七妹嫁给那小侯爷?”
大夫人不满他这副态度,漫不经心抚了抚指甲上的蔻丹,“当然。”
玉梧补充道,“弟弟,你别误会,七妹毕竟害那小侯爷残了身,肃王家一定纳七妹过去的,非是母亲心狠。”
玉巍紧闭双眼,眼角瞬间褶皱横生。
“母亲不能这么做!那家伙变了个太监,把七妹妹嫁过去,岂不是害了她一生!”
他舌头发僵,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服母亲。但凭今日鲍扬冲的话,私下揣度,陛下八成也看重七妹妹了,他玉家人微言轻,怎敢把七妹另嫁他人?
大夫人却是真怒了,茶杯哐地一声就扣在了桌上,水花四溅。
“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那丫头的婚事,还由不得你这小儿多嘴!”
玉梧也被摔碎的茶杯吓了一跳,心中早知母亲的脾气发作起来比父亲还爆,连忙拉了弟弟退出去。
“你疯了,”玉梧凑近他耳边,“你今天是怎么了,喝迷魂汤了吗?怎么为了那丫头顶撞母亲?父亲母亲要把她嫁给谁,是咱们做儿女的管得了的吗?”
玉巍本打算把今日之事解释给母亲听,蓦然被茶杯摔了出来,也憋了一口闷气。
他吹哨叫来了自己的枣红马,抬腿跨上了马背,扬鞭便纵马出府。
临走狠狠撂下一句话,“大姐,我这么说,自是有我的缘由。你们等着吧,不听我的劝,你们,你们得把肠子悔青!”
……
玉巍回家这么闹一通,倒使得府上的婆子仆役们暂时不敢过于怠慢玉栖母女。
短缺的炭火如愿被送了过来,玉栖又跟他们要了被褥、暖毯、冬衣等物,也都按照份例补全。
唯有骨暖丸配方昂贵复杂,那些人不愿破费,推诿了玉栖说后日再送来。
可她却哪里有后日呢?
后日,小侯爷家的花轿就要抬过来了,那还是祈祷小侯爷不死的情况下;那家伙若是死了,肃王府可能真会叫她陪葬。
越是危急关头,越难心静。她盼着寻个活路,然嗜血的刀口却好像无时无刻不悬在她头顶,眼睁睁看着落下来。
玉栖叫自己镇定下来,莫这般乱糟糟地干着急。
昨日拿回来的经书和宣纸还平整整地摆在矮桌上,玉栖拿毛笔抄写那些经书。经书字数不长,她便一遍遍地抄,既是为了完成答应别人之事,也使自己平心静气,思忖退掉这门亲事的各种可能。
这一抄直从白天抄到了晚上,抄得手腕也疼了,眼睛也酸了。
便在这时,芦月扶着夏小娘推门进来,又仔细地关好了门,压着嗓子说,“栖儿,你走吧。”
走?
玉栖怔怔,只见夏小娘把手中的信摊出来,交给玉栖。
“施公子刚才托人给你捎来密信了,他在信中说,要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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