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住了残月,簌簌冷风裹挟着雨点,吹尽了入冬之前的最后一丝暖意。斜斜的雨丝落在池塘里,激起大大小小无数层涟漪。
行宫内,御林军总统领鲍扬冲沉沉跪在地上。
“果如陛下所料,玉家七姑娘此刻并不在府中,已经出城了。锦衣卫的指挥使已按陛下吩咐,拿了准备潜逃的越质子施昭云。下一步如何,请陛下决断。”
赵渊淡漠地嗯了声,沉郁地立在屋檐下。雨丝落在指尖,晕开微微的凉意。
他轻轻捻了捻,过了半晌,才道了句,“去把她哄回来。好好的。”
……
鲍扬冲领了命匆匆从行宫奔出来,玉家二哥儿玉巍已经在雨中等候良久。
见鲍扬冲出来,玉巍上前两步,略带焦急地说,“总统领!陛下怎么处置我七妹?父亲母亲当真不知道她竟敢逃婚,现在家里都急疯了,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找……父亲求亲自觐见陛下,万望陛下宽恕教女不严之罪!”
鲍扬冲紧抿着唇,摆摆手,道,“陛下此刻不会见你父亲的。这旨意来得突然,陛下谅解你父不知内情,迄今为止也并未怪罪。不过,把你七妹妹找回来却是你我责无旁贷的,若是这件事也办不好,脑袋可就真别要了。”
玉巍道,“这是自然。巍愿意随统领一同前去,找回,七妹向陛下请罪!”
两人都知此事急于星火,眼下虽拿住了施昭云,但若七姑娘自己离了京城,找起来也得费点劲儿。
当下耽误不得,两人一同调遣了御林军,分作前后两队,死死围住了京郊。城门更是提前关闭,任何人不论身份地位,一律不准外出。
雨势越来越大,嗖嗖的小冷风已变成吹人头皮的大风,细如丝的雨滴也变成了连珠不断的银线。
顺着水流方向一路向北,玉栖正躲在京郊小横桥的桥洞之下,顶着一片肥大的荷叶避雨。
她对城里的风波一无所知,还在数着时辰,等待施昭云前来会面。
倾斜的雨丝被寒风吹进桥洞里,已在地面上积了坑坑洼洼的雨水。此番出来得匆忙,包袱里都是一些食物和金银,并无厚衣物和雨伞。
玉栖仰望天色灰沉,铅云密布,连一颗星星也没有,雨势也颇有愈下愈烈的意思。再过不久,恐怕这小小的桥洞就要被雨水淹没了。
但她又不敢轻易离开,怕功亏一篑,施昭云找不到她。
小桥洞里低矮逼仄,地面泥泞湿滑,玉栖失足跌了一跤,摔得手臂红花花的一片血丝。
她忍了疼,靠在桥洞冰冷的石壁上。
过了许久许久,施昭云都没来。
玉栖心中的渴盼和欣悦渐渐冷静下来,变成了不耐的焦急。又过了一会儿,这焦急也慢慢褪去了,变成了透心凉。
时辰,早已大过特过了。
她被骗了。
根本没有任何人来接应她,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冒风险和她逃婚。
从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
玉栖眼皮垂垂地坠着,拎着包袱,从桥洞里走出来。她已经很傻了,再在这风雨交加的桥洞里干等下去,那就是蠢了。
雨水顿时打湿了她的发丝,顺着额头蜿蜒流下。她平日里秀气的一张脸上又是泥泞又是水花,此时也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黑乎乎的乡间小路就在脚下,她不知道该往何方,从未像此刻这般迷茫过。
离开,她无路引无身契。回头,又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拖着泥浆浆的包袱漫无目的地走了片刻,忽见不远处暖光摇曳,似有数十匹马朝她疾驰而来,越近越亮,火光冲天,一时间雨夜都被点亮了。
率先冲来的一匹马在她面前急急刹住,从马下翻下来一披甲持剑的武官来。
那人直直朝她奔来,一把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声道,“七妹妹!可算找到你了,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番模样?”
玉栖斜眼睨了来人一眼,借着火把的暖光,看清来人正是二哥玉巍。
不消片刻的工夫,御林军总统领鲍扬冲以及三五十名护卫纷纷疾驰而至,从内到外将玉栖包围个严实。
玉栖晓得事情败露了,哑声问,“你们是谁?”
鲍扬冲见人找到了,本欲挥手直接拿下,但念起陛下的吩咐,便低声对玉巍说,“你是她哥哥,你跟她说清楚。”
玉巍将备好的大氅披在玉栖瘦削冰冷的肩头上,柔声道,“七妹妹,咱们好好回去吧。你别等他了,他不会来了。”
那“他”自然指得是施昭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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