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琼不和俞五娘客气:“多谢。”

俞五娘就看着她吃,半晌,忽然道:“你可要用美白药?”

“啊?”

上一秒还和自己针锋相对,下一秒这样说,鹿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俞五娘就道:“我自己开了个胭脂铺,你虽然黑,可眉眼好看,用了美白药变白了,肯定好多小娘子来我们这儿买美白药。”

鹿琼刚吃了一块龙井酥,此时搁筷,她摇头:“我不去。”

她不怕俞五娘闹事不假,可鹿琼也是有脾气的,刚刚还这样嫌弃她,现在又要她试药,这人简直是不把农户出身的鹿琼当一样的人看待,这让鹿琼讨厌极了!

“我不喜欢你,”鹿琼说得很直白,“你我也不熟,我不会用你家的美白药。”

俞五娘从小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在她看来,给农女一个试药的机会,已经是恩赐了,此时脸上也现出愠怒:“你当你是谁?试药这活计轻松体面,要不是你是谢生的娘子,我还不找你呢!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自己开铺子?可衣食住行,你还要要去铺子!”

俞五娘冷笑:“能出来找些事情做,你根本不懂有多痛快。”

鹿琼并不受她影响:“我并不厌恶商户,我就是不喜欢你。”

俞五娘站起来,直接出了凉亭,两个人不欢而散,鹿琼也起身去找李氏,可心中却还留意着俞五娘的话。

她并不后悔拒绝俞五娘,可俞五娘说得有道理,布坊已经没了,她是要找些事情做。

毕竟她欠了谢秀才那么大的情,迟早要还的。

她也要开商铺吗?

*

后院里的不愉快并没有影响到前面,宾主尽欢后,俞县令就放开书生们,让他们自去游园,又勉励他们做诗赋,或者答灯笼里的题。

看着灯笼里字迹娟秀的题目,一部分心思活络的书生已经猜到了县令的意思,有心与县令做亲家的自然会用心答题,而并无此打算或已经娶妻的,就散开游园了。

县令本人则离开院子,谢子介走在他身侧,一起进了书房。

俞县令先问了谢子介几句功课,听完后面露感慨:“后生可畏,某在你这个年纪,差你太远。”

谢十三郎就听太多人这样说过,所以谢子介面上依然平淡,这反而更让俞县令觉得他稳重。

“我听说你娶了宝丰本地的农女为妻?”俞县令仿佛不经意的提起:“倒是我迟了一步,你那义兄也气得半死,你回来可要写信好好劝劝他。”

谢子介依然是谦谦君子的样子,笑容温润:“回来见了江大哥,我向他赔罪。”

俞县令的确在可惜,和其他把谢子介当做江南普通富户的人不同,俞县令眼中的谢子介,是金怀路巨商江家嫡子的义弟。

这样的巨富,若能搭上线,整个俞家都会受益,更何况谢子介俊美懂礼,聪慧博学,俞县令很乐意舍出一个女儿和谢子介结为姻亲。

听说谢子介娶了宝丰农女,俞县令并没有像女儿那样觉得不可思议,按照本朝风俗,祖籍宝丰的谢子介只有娶了宝丰女才算真的扎根宝丰——俞县令却是江平人。

所以俞县令只是像一个家中长辈一样打趣谢子介:“你这夫人娶得好,今日来你这笑就没断过,是我沾了你夫人的光。”

谢子介自然说不敢。

俞县令见好就收,他很乐意给江家义弟谢子介大开方便之门:“若谢生有事,尽可来寻我。”

谢子介一笑:“我还真有件事要求您。”

俞县令来了兴趣:“你说?”

谢子介笑容谦谦:“某新婚不久,心中挂念夫人,您可能允我们夫妇二人先离?”

俞县令哑然失笑,今日既然是女儿相亲宴,谢子介这个前相看对象尴尬想离开也正常,不过拿新婚不久做借口,看来谢子介和他夫人的确恩爱。

“你去东角门接你夫人罢,”俞县令挥挥手,忍不住又语重心长:“大丈夫读书应举,才是对妻儿负责,你年轻,也莫只想着儿女私情!”

谢子介依然是笑,行礼离开了。

*

鹿琼正坐着无聊,就见周氏身边一个大婆子过来,弯腰对她道:“夫人,您夫君在东角门等您,老奴带您过去。”

这话是没问题的,但刚和俞五娘不欢而散,鹿琼并不敢信这婆子,婆子也急了,半晌,又来个带着帷帽的小厮。

鹿琼眼睛一亮,和李氏等人辞别,跟着那小厮走了。

小厮走的路避开了女眷们,鹿琼拉住“小厮”的手,两个人很快出了东角门,鹿琼笑道:“谢秀才,你来啦!”

帷帽取下,露出一张清俊的脸,谢子介也冲她笑:“我来了。”

谢子介还没放手,映着漫天星光,鹿琼露出一晚上第一个完全真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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