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兰努力沉住气,“纪姑娘,话不是这等说,二位妹妹因你而吃亏总是事实,倘知晓那铺子是你家产业,我想她们定不会上当的。”

“二位也没问呀,”纪明夷笑盈盈地道,“我自个儿来说这种话,倒好像炫耀似的,我可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女人。”

曲家姐妹不由得怒目相向,说谁不学无术呢?

“况且既是我家铺子,我出现其中更是顺理成章,二位成日家追着我不放,究竟安的何心呐?”论诡辩纪明夷从来当仁不让,读书自然是有用的,除了对着陆斐那个锯了嘴的葫芦,比谁她都不落下风。

王怡兰也无计可施,好像是这个理,就算对簿公堂,也没法证明纪明夷故意骗财,只怨曲家姐妹糊涂,轻易就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做生意求财不求气,纪明夷不想闹得太僵,反而语重心长道:“王姑娘若真心想替二位打抱不平,那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可若因为私事迁怒于人,指桑骂槐,坏了自个儿名声,那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条街虽然冷僻,多多少少有三五行人,她们几个及了笄的大姑娘在这里斗嘴使气,无疑会让人笑掉大牙,尤其纪明夷又是知道王怡兰心事的——前世她就因为这个拖到二十还没嫁出去,世人皆知她对新皇情深义重,可哪怕王家甘心让她只做个婕妤,陆斐也不肯纳她,一句话便打发了出去。

后来王怡兰成了婚也过得不甚如意,哪个男人都忍不得这档子事,何况王怡兰半分没有要掩藏的意思,依旧痴心不改。后来因为口角打伤夫婿,那家子嚷嚷着要休妻,王怡兰便干脆削掉头发当姑子去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纪明夷本是一片好心,不忍她落到那般下场,然而王怡兰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哪里听得劝?

反而因纪明夷戳破她心内隐秘,愈发恼羞成怒。王怡兰高高举起右手,准备扇她一耳光。

那只手还未落下便已被人捉住,来人平静地道:“天子脚下,王姑娘岂可贸然动粗?”

他却很小心地避开与王怡兰肌肤相触,然而哪怕隔着衣衫,那老虎钳一般的力道依旧让王怡兰痛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她却是认得此人的,狠狠地瞪他两眼,便带着曲家姐妹拂袖而去。

纪明夷白看了场稀奇,这会子方庄重拱手,“多谢壮士相救。”

看着这铁塔般的汉子,甚觉奇怪,当今正是重文轻武之时,定熙帝又是最忌惮武将势大的,接连削了几波军权,可若是出身泛泛的,王怡兰怎会那样怕他?除非……

纪明夷试探道:“阁下莫非是贵妃亲眷?”

拿得出手的武官也就一个吴家了。

来人笑了笑,“在下郭绍,贵妃乃鄙人之姨母,纪姑娘果真聪慧。”

纪明夷恍然,吴贵妃的同胞姊妹正是嫁进了郭家,郭家虽不及吴家显赫,可当家人大小也是个指挥佥事,其次子郭邵更是少年英杰,十五岁便于比武场上挑落数员猛将,实乃造化可期。

原本随舅父吴将军在边塞历练,最近约略因省亲之故才回来探访。

可惜武人在本朝不受重视,郭绍想熬出头,最少也得等陆斐继位再说。

纪明夷唏嘘一番,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讶道:“少将军才从宫中出来,可是还要见客么?”

郭绍腼腆地笑了笑,“是,正要奉家父之命前去作客。”

那估计是要到舅父家去了。

吴贵妃的娘家离此也不远,纪明夷慷慨地道:“不若我送少将军一程。”

投桃报李,郭绍方才帮她解围,她稍稍回报些也是应该的。

郭绍抓了抓头发,到底也没拒绝。他个性粗豪,对男女之大防并不十分敏感。

倒是纪明夷上车的时候细细打量了一下周遭,大抵是疑心生暗鬼,总觉得陆斐会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

开玩笑,她都不再是他的人了,还得处处为他守节么?

纪明夷微微定神,一路上只琢磨着纪存周打算为她寻哪家亲事,若徒有门第却是个纨绔子弟,那还不如嫁白清源的好;可若家风清正,又是个知道上进的,那她……要不要把白清源踹开呢?

是个两难的抉择,总之还是见过面再谈好了。

一路上纪明夷默不作声,郭绍也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身子挺直得如标枪一般,只在纪明夷偶尔转头的时候,目光显出一抹慌乱来。

纪明夷:……算了也没什么。

他长在边塞,甚少见过京城女子,难免有些局促。

等到了府门前,纪明夷正要下车,陡然想起,“对了,你还得去吴家,兜中可有现银?”

不然她代付也是一样。

郭绍神情更微妙了。

随即就见纪存周笑语寒暄从里头出来迎客,“贤侄,你来得真是时候。”

今日虽是休沐,他居然没去官署——这人惯会作秀的。

纪明夷正诧异于父亲何时改了脾气,接着才注意到一个事实:郭绍似乎本就打算来纪家。

他就是家中介绍的相亲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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