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钰娘看着梅德才对着陈冰如此殷勤,眼里似要喷出火来,阴阳怪气道:“德才哥,有的人被卖进了李员外家,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怎会看的上你这些个小玩意。”

陈冰回头看着杨钰娘,眼神却颇为冷冽,说道:“你也不用指桑骂槐,这事情村里头谁人不知,那张卖身契本就是假的,何来被卖进李员外家一说?你若想吃那山珍海味,想过那锦衣玉食般的生活,大可以把自己卖进去。哼,我可是衷心祝愿你能美梦成真。”

陈廷耀向来爱护自己的妹妹,听杨钰娘的话心头亦是火起,伸手推回了梅德才的金丝党梅,冲着杨钰娘说道:“杨钰娘,这事情早已报知了耆长,耆长也知晓那卖身契是假的,你若还是纠缠不清,回去后这就同我一道去耆长那里,你我把事情在耆长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罢。”

这乡野村人向来惧怕耆长,这杨钰娘本就是一个寡妇,加上她自己那番话原也是胡诌的,更是害怕去见耆长了,可偏偏她又是个心气高傲之人,颇为不服气的说道:“耆长亦是公允之人,我还怕了不成?”

陈廷耀微一冷笑道:“你说这些又有甚么用?我就问你,你敢不敢同我去耆长那里?”

杨钰娘自是不敢真去,只得嘴硬道:“我也没甚么不敢的,只是今日集会有些累了,回家另有家事要做,若日后要去,我自是随你同去。”

方孟山似是对陈冰的要硫磺和硝石颇感兴趣,只是车上人多,也不便在去询问,寻思日后寻个空闲再问也不迟。念及至此便不再言语。

而梅德才脸上则是写满了失落二字,他一直很喜欢陈家二娘,可陈兴祖和陈廷耀对他连半分都瞧不上眼。虽然他的爹爹不太争气,可他自己却颇为上进,这几年在木匠活上也是赚了不少钱。就在冬至那日,他信心满满的又去提亲,可陈家依旧看不上他,陈廷耀更是把他给撵了出来,他心中顿觉不公,对陈家也有了些恨意。

可没想到,到了第二日,就出了陈家二娘被卖跳湖的事情,他原本很想去看望陈冰,可一想到那日陈家决绝的态度,便狠了心发誓不再去理会陈冰。可今日一见之下,又为之倾倒,当日所发誓言尽皆抛诸脑后,事后他也对自己献媚行为很是不齿,可心里不知怎的,对于陈冰的喜爱却是越来越浓烈,陈家越是拒绝,他心里便越是喜欢她一分,以至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被杨钰娘如此一闹,众人也就没了继续谈天说地的兴致,李芸娘更是趴在陈冰肩头睡着了,众人一路无话。回到家后,陈廷耀把卖鱼的钱交给了陈兴祖,只是他留了个心眼,说吴掌柜嫌带去的鳖太小,一只只给了十五文钱,多余的十文钱便被他私藏了起来。陈冰则把剩下没吃完的韵姜糖捡了几颗留给自己的爹爹和娘,其余便全部给了李芸娘。一家人在正屋里头用饭食时,陈兴祖依旧老老实实的把卖鱼的钱都交给了罗三娘,罗三娘自是毫不客气的收了,可又嫌钱少,整顿饭上可没少唠叨,最后又分给了陈广祖三十文钱,而陈兴祖仍是一文未得。

西屋里头,叶美娘乘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正赶着缝制衣物。陈兴祖坐在床头泡着脚,正在泡去他一天的辛劳。而陈廷耀带着陈冰蹲在地上用毛笔教她写着字。一家四口也是其乐融融。

陈廷耀教着陈冰写字,说道:“二娘,昨日教你的这首诗,我念你跟着默。好,开始。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陈廷耀怕陈冰默写速度跟不上,因此诗念的颇慢,待得他刚念完,陈冰便笑着说道:“哥哥,我写完了,你看看里面可有错字?”

陈廷耀看了陈冰在地上默写的诗经小雅里的“鹤鸣”后,甚是吃惊的看着了陈冰,说道:“二娘,这诗我昨日就给你看了两遍,今日你不但能默写出来,而且只字不差。只是可惜,哎。”

陈冰跟着陈廷耀学字也有了十来日了,她也是有意加快学写的进度,便笑着说道:“哥哥只是可惜甚么?”

陈廷耀叹道:“只是可惜二娘是女儿之身,若你是男儿,依你现在所展现的天分,将来考取功名亦是大有希望的。前朝曾出过个大才女,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医卜占相,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更别提经史子集了,当真是学究天人。我想啊,若是二娘能成为她那般的人就好咯。”

陈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哥哥,你吹捧我也要有个限度啊,我是对你说过的,我只要能认能写便是,也没想过学究天人,哥哥夸的我脸都红啦。”

陈兴祖也笑着打趣道:“好了好了,二娘脸皮本就薄的很,大郎你就别拿她寻开心了,要是你把二娘给惹哭了,看我和你娘打不打你。”

陈冰说道:“爹爹,明日你捕完鱼后,我想拿一条送去牛郎中家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不知爹爹觉得如何?”

陈兴祖赞道:“二娘说的是。其实爹爹和你娘原本就想过的,只是想着快过年了,等到了馈岁之时再行谢过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明日爹爹就多捕些鱼来,送一条哪能够,得多送几条才是。只不过……”

陈冰笑着接口道:“只不过不能让婆婆知晓了,否则又是一顿奚落了。对了,爹爹,你可知这世上有人会武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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