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隐形状态的瑞林先是跟着进入红堡的金袍子直接走过大门,然后径直来到被称为叛徒走廊的一道长廊。等他走到长廊尽头处,眼前则是一座低矮的半圆形塔。

这座塔就是红堡的地牢,其地上的部分还不到两层高,余下的大部分空间都被建立在地下。

最上面被称为地牢上层的许多房间,严格意义上都并不算是一种牢房,只是单纯用来软禁部分犯错贵族用的住所。内里床铺柔软,桌椅俱全,想要的大多数东西也都能通过看守向外传达而获得,比绝大多数平民的家舒适的多。

而上层到地下部分之间,还分布着监狱总管、大告解官和御前执法官的房间。

不过瑞林对这几人并无兴趣,他径直走过,来到了地上和地下的分界处——一扇精铁大门以及一扇厚重的灰木门。若是穿过此处继续向下,就会来到真正属于红堡地牢的部分——共四层的地下空间。

原本按照地牢的看守规矩,就算灰木门在大多时候并不上锁,但那扇精铁门也应该一直处于锁着的状态。只有属于地牢的工作人员——除上述三位拥有个人房间的大人以外,还有看守、狱卒以及拷问者,才有将锁开启的钥匙。

但是昨天国王刚刚下令,要把地牢中几乎所有的犯人都转交给南下来到君临的守夜人,让他们带着犯人去北边那鸟不拉屎的长城守卫着更北边可能出现的危险。以至于关押着大多数普通犯人的第一层总是需要有人来来回回地进出,于是现在的两扇门干脆都没有上锁。

这自然方便了瑞林,直接省去了他本来需要从地牢工作人员身上偷取钥匙的功夫。于是隐形的瑞林先后推开两扇门走进了地下一层,让这门看上去就像是闹鬼了一样。

地下一层用以关押普通的罪犯。由于最上方的一点高度其实是高于地面的,所以一层的牢房房间在外侧墙壁上方有着小小的窄窗能使犯人接触到风和阳光。

但这并不代表一层的环境是最好的。因为一层的每一个牢房都关押着不止一个犯人,而当这些在地牢外面都会犯下罪事的犯人们在这狭小的牢房聚在一起后,通常就会引起很多大大小小的麻烦。最常见的就是好几个人在争抢着牢房中最好的那个位置——比如说那张厚实的稻草床铺。

此时的第一层虽不至于说是人声鼎沸,但的确也是狱卒的高声呼喊和犯人们的窃窃私语混作一团,以至于完全淹没了瑞林隐形后行走在石砖上仍然会发出的细微脚步声。

他的目标仍不在这一层,于是继续向更深处走去,直到走至一层尽头,顺着向下的石阶走下了第二层。

刚一下到第二层,周围的光线就立刻昏暗了起来。第二层在用途上专门关押出身高贵的犯人,以及在各种战争中被铁王座俘虏的敌方贵族。

因为对象身份的特殊,所以这一层才拥有着地牢中环境最好的牢房——较小的单人牢房,里面甚至有硬板床。而且与被称为“黑牢”的第三层不同,这里的牢房面对走廊的一侧并不是带门的木墙,而是铁栅栏。所以走廊中稀散燃烧着的火把所发出的那些火光就可以穿过栅栏的空隙微微照亮牢房内部,让犯人不至于因为无尽的黑暗而太快疯掉。

虽说这一层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带上一根火把很难看清每个牢房中都关着的是什么人,但在瑞林眼中却几乎和有着外界阳光照进的第一层没什么不同。这自然是归功于他精灵血统所带来的黑暗视觉。

和热闹的第一层不同,由于一共也没有几个牢房中还关押着犯人,所以此时的第二层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偶尔从角落牢房中传出的微弱活动声响,才能让人确认这一层还存在着活人。

瑞林稳步走过每一间牢房,最终在靠近二层尽头的一间牢房中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提利昂·兰尼斯特。

这个可怜的侏儒先是在比武大会上毫无心理准备地听到了国王对于自己姐姐哥哥私通事实的控诉,然后又在担惊受怕中等待着拜拉席恩对自己的处置。

不过由于在收到回应前的御前会议还抱有泰温能向劳勃低头的念想,所以始终没真的对他做出什么堪称迫害的事。直到国王在御前会议上收到西境向七大王国所发布的声明,这才勃然大怒当场就要砍掉提利昂这个还留在君临的兰尼斯特的头颅。

好在各位大人们极力劝阻,以及国王本人充斥着脑袋的怒血也渐渐回落,这才下令先把小恶魔扔到地牢里关起来再说。

提利昂背靠着栅栏面朝石墙抱腿坐着,畸形的体态和短小的双腿让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出奇的滑稽。他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沉重到如果这叹息能变成一把锤子,那么只靠着这声叹息,提利昂就能轻松地砸开面前的石墙。

但即使真是这样也于事无补,因为这里是地下二层,砸开边墙也只能面对更加令人绝望的地下土壤和伊耿高丘的岩石而已。

“提利昂·兰尼斯特。”瑞林没有解除隐形术,先开口吓了侏儒一下。

“什么?”提利昂明显吓了一跳,他像屁股着火一样地从原地蹦起来,然后立马回头看向栅栏外的走廊。他确信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但放眼望去却除了枯黄的火光外什么都看不到。“该死!难道我这么快就要疯了?这才一天不到。”

侏儒先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摇了摇头。而瑞林则选择在他再次抬起脑袋的瞬间解除了隐形术。

随着一阵错乱的辉光,瑞林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栅栏外,把提利昂吓得连连后退。“怎么可……你是鬼魂?还是别的什么?”

“别怕,提利昂先生,这只是一点戏法。”瑞林和善地微笑着,虽然在这种昏暗且背光的情景下小恶魔不一定能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还是毫无保留地发挥着自己的魅力长处。“我偷偷来到这地牢二层,其实就是来专门救你出去的。”

火光摇曳,虽然给这一整层打上的主色调是橙与黄,但毕竟在光中也混有其他色相。于是在提利昂的眼中,自己虽然对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一无所知,但不知怎么的,在看到他脸上那有些模糊的微笑以及那些奇异精致的鳞片后,竟然不自觉地有些相信对方所说的话。

“救我?为了什么呢?现在兰尼斯特这个姓氏可是在君临里人人喊打,你现在站出来冒险救我是为了讨好我老爸?另外,你脸上那是鳞片么?”

“不,提利昂,我救你只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死而已。讨好泰温这种事,尚不在我的计划之中。至于鳞片……没错,这些就是蓝色的鳞片。”

“嗯……不想看见我死,真是大胆的理由。但我确信我应该并不认识你这样一位好先生……如此的话,我也不问先生你的名字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称呼你为蓝鳞先生,如何?”

瑞林点头,虽然他给自己那把由莫特师傅打造出来的锋利匕首起了相同的名字——蓝鳞,但他也不反对别人用这个当作自己的别称。毕竟自己真的长了很多蓝鳞。

“这么说吧,提利昂先生。我对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性命并不关心,如果不能从中获利,那我对拯救或者取走它们毫无兴趣。但是呢……有那么几个少数的人,我却是暂时不想看到他们死掉。而巧合的是,提利昂先生,你就是其中之一。”

再比如琼恩·雪诺,又或者丹妮莉丝……瑞林心中出现了几个名字。既然原作者马丁老爷子将少数角色设计为了这个故事的核心主角,而自己也相当喜欢这些角色的人格魅力。那么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保证他们继续活下去也属于瑞林为自己制定的目标之一。即使……

侏儒那有些畸形的脸上皱起了深深的沟壑,配上那异色的双眼,使他看上去混杂着怪异和丑陋,甚至还有一丝丝孩童般的可爱。但是他听得出来蓝鳞先生的话还没说完,于是他没有打断。

“即使我觉得泰温公爵对你这个他现在唯一的继承人不应该完全没有后手。毕竟等战争打起来后,一旦劳勃在哪次微小的对峙中没能取得上风,他都有很大的概率不顾其他人阻拦直接宰了你泄愤。而这种情况绝对不是泰温愿意看到的,毕竟你死了倒还在其次,主要是兰尼斯特的荣誉会被极大的侮辱。”

“兰尼斯特的荣誉么……”侏儒带着脸上那副复杂的表情干笑了两声,“说起来我其实都不知道,老爸他怎么会同意这样一个荒唐的方案。明明这样会让他所珍视的兰尼斯特荣誉变得一文不值,就连我老哥他……也会在弑君者的名头上再加上一个弑亲者。”

“而换来的是什么呢?无非就是一展没多少人承认的坦格利安旗帜。我们先不提有多少人能相信我老姐老哥是疯王血脉这种说法。毕竟如果先入为主从这个角度考虑,似乎确实有不少地方都能佐证他们与坦格利安之间的关系。比如他们远超兰尼斯特一贯以来的外貌水平,比如我老姐脑子疯得简直就是另一个女人版的疯王。顺便一提,我觉得乔佛里简直就是另一个疯王。”

“就算所有人都承认这一点,但能有多少裨益呢?七大王国的确还有不少在暗中心向坦格利安的高贵家族,但他们会为了乔佛里这样一个自称为王的私生血脉而朝铁王座举起反旗么?也许凭借西境的富裕和兵力其确能做到在短时间内抗衡鹿和狼以及其他王国的联手,但之后呢?这是注定无法胜利的战争。所有在心里期盼着坦格利安王朝回归的家族都能轻易看清这样一个局势,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多少额外的力量因为他们这种荒谬的宣称而投身在我老爸举起的旗帜之下。”

瑞林的微笑从单纯善意逐渐变成了略带玩味,以提利昂目前知道的情报以及自身视角来看,他得出这样的结论的确相当合理。不过瑞林倒也不急着教导他,而是问出了一个自己在私心上比较好奇的问题。

“其实……我比较想知道的是,抛开战争和王座之类的宏大话题,提利昂,你单纯以兰尼斯特家幼子的身份来看,瑟曦和詹姆真的有可能是疯王的子嗣么?”

提利昂沉默了一阵,然后走到硬板床边,倒腾着两条短腿爬上了床,用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我不到十岁的某天,曾经偷着溜进过我老爸的书房。在他桌子上看到了一本薄薄的学士著作,名字好像是叫什么……坦格利安与其他血脉融合的表征研究之类的。”

“那本书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无聊,我本来不想注意。不过我发现书中夹着一片金箔书签,代表着我老爸似乎正读到了那一页。于是我爬上椅子,把书翻开。”

“那一页讲的是一个坦格利安家的私生子以及他母亲的概况,平常又无聊。但是稍有意思的是,那名学士紧随其后总结出了一个没什么人听说过的推论——没有瓦雷利亚血脉的女人为坦格利安家诞下龙种以后,有很大的概率会在子宫、或者说生育能力上受到某种不可逆的损害。”

“而我老妈,在生下我老姐老哥这一对双胞姐弟之后,下一胎就是我——一个畸形侏儒,甚至还在出生时夺走了她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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