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回来了,但她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

吉祥痛苦地呜咽一声,额头和鼻尖冷汗密布,脸上的血色逐渐消失。她双手抱头慢慢蹲下去,万箭穿心似的竭力挣扎。

许婉柔恼恨自己心急,布下结界阻挡路人窥探,伸手覆上她额头注入灵力。

“好了,我不再逼你了,慢慢来,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柔白光影抹去吉祥短暂的记忆,身体放松下来瘫倒在许婉柔怀里。

吉祥坐桥下喝凉茶的时候,心跳还快得像打鼓,太丢脸了,逛个街都能昏过去。

幸好身边是柔儿姑娘,万一被陌生人捡走,后果不堪设想。

许婉柔本想提醒她防备司南絮,这会儿也不敢提了。

“吉祥,你身子不舒服,我送你回大理寺吧?”

“不用啦,我想自己逛会儿。”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吉祥自己也纳闷,为何非要支开许婉柔。

思来想去,应是怕她窥见自己的小心思。

裴砚舟的生辰快到了,他人缘那么差,除了两面三刀的司南絮,没有同僚给他送贺礼。

他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小孩,生辰都能收到玩伴送的沙包或鸡毛毽子。

礼物不需要贵重,有意义就好。

看在裴砚舟为钟朔和崔贞申冤的份上,最近对她也算出手阔气,送个小玩意哄他开心吧。

吉祥兴致勃勃流连在喧闹夜市。

这不看不知道,街头小贩个个藏龙卧虎。

有人兜售前朝诗仙用过的毛笔,说是拿来写文章必定金榜题名。

听起来是好,不过裴砚舟自己就是紫薇星啊。

还有人叫卖高僧睡过的竹枕头,号称能保佑体虚之人长命百岁。

这个也不错,但那几筐枕头都是高僧睡过的吗?就挑不出个没头油味儿的?

裴砚舟可爱干净了,怕是不喜欢。

吉祥绕来绕去挑花眼,瞧见卖玉佩卖香炉的都想买,但她没钱。

兜里就剩那几个铜板,磨破嘴皮子都没人卖给她。

难怪裴砚舟夸她大方,凡人没有银两傍身寸步难行啊。

“扳不倒便宜卖了,十文钱一个……”

吉祥听这玩意儿便宜,跑过去看到憨态可掬的木偶翁,想起裴砚舟说他不是扳不倒,心里一下子亮堂了。

就买它!送给裴砚舟涨点士气!

“小哥,五文钱卖吗?”吉祥兴冲冲指着木偶翁,挤进孩子堆里讨价还价。

待她看清那商贩,大眼瞪小眼都愣住了。

“钟朔!这是你的摊子?你不是开镖局去了吗?”吉祥还是听裴砚舟说他辞了官,打算在燕安城另谋差事。

他有这身好功夫,摆摊做小贩太屈才了。

钟朔垂下眼皮,勉强地笑了笑:“本钱不够,攒些银子以后再说吧。”

吉祥不懂做营生,但她也不是一窍不通。

开镖局本钱是其次,功夫好坏甚至都不重要,关键要打通往外走的路子。

钟朔没了官身失去倚仗,谁想踩几脚都能让他抬不起头。

“我看啊,望遍整个燕安城,只有大理寺罩得住你,不如以后跟在裴大人身边……”

钟朔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多谢姑娘好意,我发誓此生不再为官,做个安分守己的老百姓,赚钱养家孝敬爹娘足矣。”

得,这是被官场寒透心了,贪官污吏害死人!

“姑娘喜欢玩扳不倒?”钟朔挑个笑面佛木偶翁递给她,“拿去吧,不要钱。”

吉祥连连摆手:“不白拿,我有钱!”

她掏空衣兜拢共五文钱,不由分说塞进钟朔手里,“你改主意了来大理寺找我哈,裴大人他惜才不能埋没你。”

半买半送得了个好玩意,吉祥捧起三寸高的木偶翁,走路上都舍不得眨眼。

笑面佛看着真喜庆,身上的佛珠子还会动呢!

她伸手划拉几下木偶翁,想象裴砚舟收到礼物的表情,他敢嫌幼稚她就留着自己玩儿。

“啊啊,有人着火了,都别过来,快逃……”

周遭响起刺耳尖叫声,热闹的夜市顷刻大乱。

父母抱起孩子逃跑撞翻路边茶摊,小贩们钻进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吉祥被逆行的人潮撞到趔趄,她匆忙将木偶翁抱进怀里,抬眼发现不远处浑身着火的人影。

看那身形像是男子,他极其痛苦地挥舞双臂,跌跌撞撞狂奔向人群。

他的脸被烧得面目全非,耳鼻眼窍都往外喷火,张大的嘴巴里发出凄惨哀嚎——“救我”!

路人们被吓得魂飞魄散,逃命似的远离那团火焰,整条街转眼只剩下吉祥。

她不是不想逃,而是动弹不得。

起先动念要打水救人,手脚却像被无影锁牢牢缚住,木偶翁从怀里滚落在地上。

她喉咙仿佛被烈火烤化了,吸口气都变得格外艰难。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像个风筝缓慢升空,却看不到黑夜里操控她的那根线。

须臾,吉祥双脚离地尺余高。

她看不到自己双目赤红,万千青丝如泼墨散开,而她的脸浸透月光莹泽似玉,美到惊心动魄却诡魅至极。

“不要,放开我……”

她被迫抬手指向火焰中的男子,指尖赤芒暴涨,嘭隆一声,火光汹涌冲天。

那男子被火缠身飞甩出去满地打滚,凄厉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直到他丧失了挣扎之力,从头到脚烧成一副焦黑骨架。

吉祥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她和吓懵的路人没分别,手脚不受控制地僵在半空,像个牵线木偶任人摆布。

然而更恐怖的还在后头。

那具焦尸身上火光渐弱,最后一缕黑烟消散,骨架上的血肉竟然疯长回去,就连生前穿戴都恢复如初。

衣冠鞋履无不是崭新挺括,露出袖口的双手却苍瘪如柴,再看他眼窝深陷脸颊枯槁,分明像被吸尽精气而亡的干尸。

有人认出死者身上戴的佩饰,惊惶大叫。

“这不是永安侯府的玉佩吗?”

“你们看他像不像世子爷宋明焱?老天,他到底是被烧死的还是摔死的?”

永安侯世子横尸街头,众人都看见他被火烧身,又眼睁睁看着他的骨灰长出血肉。

太离奇了!谁都没见过这种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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