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夏娇儿的家里是靠杀猪起家的。杀猪卖肉好似挣钱,在人们心中又有些不入流,拿不上台面。其实不然,对原主来说,哪怕她一个女孩子,十三岁,花一样的年龄,从没有认为杀猪这种营生肮脏血腥,配不上自己,相反,她们一家人都感激她爹爹学会了杀猪的手艺,学会了杀猪,在外人眼中,是门营生,对当时的夏家却是重生再造之恩。是杀猪,才有了现在的一家人,才有了她们所拥有的一切。当然,这一切都是爹娘常常说给她听的。

因为,她家的家史和别人家不同,这事儿爹爹说了不知多少次。

据说,夏家祖上曾经也富足过,到夏娇儿爷爷这辈,只留下个童生的名头,家世早已没落,还能勉强维持着外人眼中的体面,但天要亡夏家,人力怎么挡得住,爷爷为人精明能干,奶奶勤俭持家,架不住他们一直没有子嗣,不是没有,而是养了几年,要么生病,要么意外,没有留下一男半女。终于在奶奶三十岁高龄的时候,许是吃斋念佛的时间久了,菩萨显了灵,顺利生下她爹爹,老两口欢喜的眼珠子一般,取名金柱。在脑袋里涌入各种记忆,什么她爹爹坐在火堆旁怀念爷爷奶奶,说奶奶成天夸他小时候那是白白胖胖,唇红齿白,宛若年画里的娃娃。稀罕得紧,这才早早让他拜了观音大士为干亲,时时祭拜,只为了能把这点儿微弱的香火养大成人。

谁知在她爹三岁上,仍是来了祸患。三岁的小金柱早已满街跑着要糖葫芦、粘豆包吃了,卖各种零嘴儿的小贩都知道一个挣钱的好去处,夏家的儿子金贵,老两口如眼珠子一般疼爱,常常围在夏家的高院墙外喊叫,勾引他的馋虫。

这天,家里的老仆领着爹爹,吃了两串糖葫芦后,回家倒头就睡,爷爷奶奶都笑话爹爹像只小猪,吃了睡,睡了吃。可爹爹醒来,再走路时,却怎么也站不稳。急坏了爷爷奶奶,抱着去了医馆,大夫给了几副汤药,汤药苦,爹爹边喝边哭,奶奶边喂边哭。一顿喝下了,喝到嘴里的没有撒到外面的多。

银子花的像流水,苦药一连喝了三个月,爹爹的腿一点儿好转都没有,右腿好似面条一样软。爷爷奶奶听说县城里的大夫的医术好,卖了几亩田,拿着钱找到了县城里的医馆,大夫开了几服药,边开边摇头,说吃完药,如果见轻了再来,不见轻另请高明。

就这样,从县城到府城,再到省城,几十亩良田全卖尽,三进的大院子变成了几间破草房,爹爹的腿依旧没治好。夏家却没有了昔归日的荣光,奶奶每天为下锅的米发愁,爷爷成天哀叹老天爷要绝了夏家,几个月的时间,他头发白了大半。不知道是不是爹爹吃的药太多了,虽说腿留下了毛病,却没有像前几个孩子一样夭折,而是颠颠簸簸地长大了。

家里只剩下村头的二亩薄田没舍得卖,一是因为地薄不好卖,还有爷爷奶奶担心卖完了吃什么,俩老人费心侍弄,东拼西凑,爹爹总算长大了。村里健全的男娃娃,十五六岁就当爹了,爹爹十八岁了,还是没有人来说亲,也不能怪媒人势利眼,哪家的闺女不想找个身强力壮,勤劳能干的男人,不是说爹爹不勤劳,只是他总是瘸着一条腿,力量上大打折扣。爷爷拿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最后一袋子粗米,打算请王媒婆给爹爹说亲,他不能眼看着夏家断在自己手里。被爹爹一把夺了过来,爹爹说,没有粮食,就算娶来媳妇也是饿死,还是不会有孙子。自己做主,一瘸一拐,背着半袋子粗米去了村头的张屠户家,求他教自己杀猪。爷爷还想保留着读书人的气节,可肚子天天咕咕叫,前心贴后背的,也是人穷志短,立不起来了,只得由着儿子。

张屠户眼馋那一袋子粗米,又不想教爹爹,斜眼瞅着爹爹的瘸腿,冷笑道:“杀猪是个力气活,你干不来。”

“你划出道道儿来。”

张屠户指着自己的猪圈,“猪圈里的三头猪,你能逮住一头,背出来,我就收下你。抓不住,粗米也归我。”

爹爹说了声“好”,一瘸一拐进来猪圈,扔了拐杖,猪嚎人撵,在里面扑腾了大半天,张屠户噙着笑坐在一把躺椅上安逸的眯起眼睛。“扑通”一声,把半寐半醒的张屠户吓了一跳,睁眼一瞧,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杵在面前,是爹爹!那件奶奶缝了几遍的旧衣裳破成了丝丝缕缕,分不出哪是布丝,哪是猪屎。他抓住了猪圈里最大的那一头猪!他把猪往地上一扔,朝着张屠户磕了三个响头,把个张屠户惊嘴巴可以塞下俩鸡蛋。从此,他便成了张屠户的徒弟。

张屠户虽说拜师的时候刁难了爹爹,可能是被爹爹当年的狠劲儿给吓住了,也可能是心底本就良善,总体来说对爹爹还是不错的,况且爹爹还是一个免费的人工,不仅免费,逢着年节还要给师傅送礼,但杀猪卖不掉的猪下水也尝尝端上奶奶家那张缺了一条腿的“餐桌”。一家人的脸上不再只有青菜色,多出了几丝红润。

爹爹杀猪是为了活命,自带一股子拼劲儿,眼皮子又活,嘴皮子亲热,把个买肉的都当作亲爹伺候。这样一来,张屠户的肉摊子上挤满了人,羡煞旁边的同行。他家卖肉生意蒸蒸日上,一时间成了集上最好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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