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寸头女的话噎住,她总能让我接不上话。
要说小姐长得美,这话倒是不假,外界的那些偶像明星与小姐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可是吸引人这三个字,我觉得另当别论。
大概我还没能够从那日屏风一眼中缓过神来。
“那她……我是说小姐她对你……。”
我大概问到了她的痛点,只见她垂着脑袋,刚才的神采失了一半。
“我不过一个仆人,连她的脚指头都不配碰的狗。”
我一惊,因为她的话。
能让她这么贬低自己,实在叫人不可思议。
“你服侍小姐多久,是犯了什么错吗?”我有些话多起来。
好在寸头女并未厌烦。
“一个月,我因为爱慕她而向她求爱,被令妈妈发觉,当日便被关进小黑屋,整整一周,每日只一顿饭,然后就被带到这个孤园,呵呵,两年了,陆陆续续送走三四个像你这样的服侍者。”
我又被寸头女的话震惊到。
她居然向小姐求爱!
简直可怕。
“你这是什么表情?”寸头女见我咂舌的模样,有些不高兴,便说,“爱是由不得自己的,是情不自禁,像你这种人根本理解不了我们女女之间的情感,你们就只想着男人,满脑子腹肌、磁性嗓音、大男子主义,全他妈的都是狗屁!”
我不敢说话,表情也尽量放松,生怕惹毛她。
寸头女冷眼瞧我。“好好想一下自己要怎么个走法。”
说完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夜里,我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正如寸头女所言,后面的路是死胡同,左右两难。
夜难熬,我也实在烦躁,便到院子里散心。
梧桐叶落了一院子,梧桐树应该有很多年的历史了。
梧桐树……
我鬼使神差的爬到树上,是的,我生来就比旁人更容易学会这项技能,爬树对于我来说很容易。
夜里的梨园很暗,远处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我眺望过去,好一会儿才在某个方位找到梨阁所在地。
教长姑姑说小姐并未因为我犯错而恼羞成怒,也没有真的体罚我,我不过是坏了规矩被带到这里。
所以,如果我去求小姐,也许她能够给我一次机会。
我真的不想留在这个孤园,更不想被送去暗河。
我决定赌上一赌,大不了再被送回来。
锁定好梨阁的方向,静探周围情况,然后迅速从树上翻下来。
感谢梧桐树的繁茂,否则我还真的对这堵高墙毫无办法。
夜深人静,梨园更显诡魅,偶尔会遇见一两个守夜的人。
更无语的是竟然能碰见男女偷情这种场面,叫床的声音萦绕耳边实在叫人浑身发麻。
梨阁近在咫尺,我却不知道怎么进去。
徘徊周围一圈,最后决定翻窗户,我不信这里的每扇窗户都关严实了。
显然我想错了。
就在我茫然焦急而抬头仰望天际时……
阁楼有扇窗户似乎没关严,从窗户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
天无绝人之路,我借助院墙边的梨树爬到阁楼外的悬廊上,轻手轻脚推开窗户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夸上一只脚,可能因为紧张,导致手脚不灵活,另一只脚还没夸进来,脚上鞋子掉了。
我一急,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阁楼里。
我揉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关窗。
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躺着一个人。
差点叫我魂飞魄散。
我转过身看去。
小姐睁着眼有些疑虑地看着我,乌色长发被盘在脑后,纤细白嫩的手撑着脑袋,依旧光着脚,腹部搭了一条轻毯,胸口的衣襟有些敞开,刚好露出美丽的事业线。
我赶紧收回视线,脸颊发烫,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但的确干了一件坏了规矩的事。
我自知理亏,便走向小姐,欠着身。“小姐,我不想待在孤园,还有小黑屋,那里有老鼠还有——鬼。”我怕不是胡言乱语了,但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小姐拧了拧眉心,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
哟嚯,简直迷死人不偿命的神态。
我觉得她现在心情不差,也没反感我的话,所以我便接着说下去:“它们朝我逼近,还想把我吃掉,好可怕,血盆大口,张牙舞爪,我一个无神论者都被吓到低血糖发作,小姐,求您让我留在这里,我一定不再犯错。”
小姐倒是耐心听完我的话,过了一会儿她从软榻上下来,迈着轻盈的脚步过来。
我将脑袋低的不能再低了。
好闻的梨香味环绕鼻翼两侧。
“它们也没将你吃掉,却将你又送还回来。”
小姐绕到我身后,又悠悠道,“你应该感谢它们给你勇气。”
我被小姐的话搞到舌头打结。
但我也是第一次听见小姐说话的声音,细软清甜,就像春天的清泉,沁人心脾。
这算是同意我留下了吗?
我心中忐忑。
“收拾一下……,”小姐看向我的脚,脸上微漾一抹笑意,“换双鞋。”
我赶紧应承下来,准备下楼。
“你爬树的技能跟谁学的?”
呃……
我可以说是自学成才的吗。
毕竟这玩意儿谁会教啊。
天还没亮就被屋外的脚步声吵醒,惊觉与自己有关,赶紧穿上衣服,推门发现小姐正站在外面,教长姑姑身后带着两名男仆,手里居然拿着捆绳。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一大截。
我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单薄的袜子踩在地板上很冷。
“小姐,扰您睡觉,我将这姑娘带去孤园好好看管,不会再让她这么大胆,还请您宽恕下人的看管不严。”说罢教长姑姑示意身后人将我带走。
根本不等我辩解,一名男仆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块布直接塞进我的嘴里,接下来又将我五花大绑起来,然后推推搡搡将我带走。
我已心死,很明白接下来等待我的将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姐,她无动于衷的看着眼前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孤园。
凄凉地。
寸头女瞥着我上下打量,摇头叹气,好像在叹息我的下场。
“好了,大不了一死。”我一屁股坐在石板地上,心如死灰。
寸头女与我并排坐下,手里夹着烟。
我讨厌烟味,所以往一旁挪了挪,有些嫌弃地看了一下她手里的香烟。
寸头女对我的举动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点了烟吸了一口,好像挺爽的感觉。
我的心态有些松动。“好抽吗?”为何世人会对这玩意儿上瘾,一定有它的道理。
寸头女看我一眼,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我。
这算是为我送行吗?
我拿了一支,学着旁人模样点了火。
“吸一口,不枉来世一回。”寸头女说。
“我才二十四,都还没活够,就算死,我也要回来清算自己受的罪。”我试着吸了一口烟,很冲的味道,直呛鼻腔嗓子。
我难受的咳嗽起来,大口呼吸,脸都红了。
“你还蛮有骨气的,死都要回来,这种地方回来做什么,不见天日的。”寸头女说。
“那你还不是舍不得走。”我的话很不合时宜。
寸头女垂头,手里的烟灰掉落在地上。“我们不一样的。”
爱情会让人迷了心智,眼前的女人就是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我又咳起来。
“周樱,樱花的樱。”寸头女说。
院门被推开,两个男仆朝我走来,寸头女看着我,眼神有些悲凉,是在可怜我吗,应该是吧。
此刻的我却显得坦然,吸了一口烟,然后剧烈的咳嗽,我摇了摇手里的香烟对那两人说:“给我一支烟的时间,很快的。”
“他们会送你去小黑屋,无限期的那种,”寸头女靠过来,小声说,“不过我会去看你,陪你说话,要不然时间久了你连说话的功能都会丧失。”
我信她的话。
我站起身,用感激的眼神看她,最后猛烈的吸完手里的香烟,自然又是一阵凶猛的咳嗽,咳到眼眶泛泪,脸红脖子粗的程度。
男仆走到身后准备将我捆起来,我有些生气,便不管不顾道:“我这个样子有必要绑起来吗?你们还怕我飞了不成……咳。”
这该死的香烟让我说话都变得不连贯了。
话音刚落,寸头女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我不明所以地瞅了她一眼,只见她慌张到手里的香烟都掉在了地上,然后垂下脑袋,像是犯错的孩子。
身后的男仆和我保持两米距离,也都欠着身不再有动作。
我下意识地朝院门方向望去。
月白色长衫上套着暗蓝色长袖坎肩,天空蓝的锦缎绣鞋跨进院门。
是小姐。
我愕然地看着她,胸口因为剧烈咳嗽传来隐隐疼痛。
小姐带着窄边金丝眼镜,长发轻柔的盘在脑后,一枚发簪的点缀让她多了一些妩媚与文雅的气质。
她真的生的极好看。
我这下便不觉得周樱爱上她是什么稀奇的事了,因为此刻的我居然也心动了一下。
小姐走近将我稍稍打量一番,我有些抵触她的目光,便垂下头压抑地咳起来。
一旁的周樱拉开距离,然后跑了。
我觉得周樱有些紧张或者是害怕?
“找双鞋穿上。”小姐柔和的嗓音轻飘飘地萦绕在我耳边。
身旁的男仆退了出去,应该是给我拿鞋去了。
我含着眼泪,不知是感激还是因为抽烟的缘故,总之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
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管小姐的存在,大口地喘着气。
“夜里你说有鬼,是这边么?”小姐悠悠地说道。
我结舌地抬头看她,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她偏头俯视我,神情自若,眼眸里轻轻闪过一抹微光,很浅很快。
“你怕不怕。”
怕啥?鬼吗?那我应该是怕的吧。对于一切未知且模棱两可的物种不都会激起人类心底的恐惧吗。
可是比起鬼,我倒是觉得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鬼倒是没害过我,人却害得我有家不能回,还要客死他乡。”我吸了吸鼻子,伤感涌现。
小姐走下台阶却又停下。
教长姑姑拿着新鞋快步走来。
我脱了袜子穿上鞋,不知前路如何,起身站在原处。
教长姑姑走到小姐身后,欠身道:“小姐,是让她回梨阁还是……。”
这回没人敢随便做主,房檐下的两名男仆离我至少二十米开外。
小姐转了半个身子看我,红唇微启,只说了句回去吧。
然后我就被教长姑姑带去梨阁的下人专用的洗浴室,一顿操作整得我恍如隔世一般的凌乱。
教长姑姑与我说了很多,绝大多是让我好生服侍小姐,不可以生二心,还要我和阿蝶保持一定的距离,让我在遇见令妈妈时要毕恭毕敬,绝对不可以得罪她。
阿蝶我是见过几次,仿佛对小姐有异样的情感,她是负责小姐的日常饮食,非常尽心尽力,而且长得也好看。
至于令妈妈,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和她照面。
据教长姑姑的话,作为小姐的奶娘,在整个庄子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一个很有权威的女人,是轻易不可得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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