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这一切的缔造者,宫本辉也在家中皱起了眉头。

宫本辉手里拿着最新的《文艺春秋》从末尾又返回首页,准备重读。

这时站在一旁的柄谷终于忍不住了

“大人,你这都看第三遍了,有必要看这么多遍吗?”

听罢,宫本辉将《文艺春秋》轻轻的摆在书桌上,小心地放好。

“有必要啊柄谷,《雪沼》你也看了吧?林野君他是真的做到了深入我们日本人的心灵史、感情史。

你看,比如其中《送火》的这一段:

……但是,每次看到富田先生的脸,绢代就会想起那个时候的“由”因母亲的笑而得意的表情。就好像被主人夸奖了的小狗一样,从心底里露出高兴的表情。

阳平先生担心寂寞的绢代,问她要不要养只狗,但被绢代拒绝了。‘来这里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孩子,足够了。’少女时代,绢代养了一只名叫幸太的柴犬......

“每次看到富田先生的脸,绢代就会想起那个时候的“由”因母亲的笑而得意的表情。”

这句话中的“每次”说明绢代不止一次产生这样的联想。而富田的脸指向“那个时候”关于“由”的特定回忆。

在绢代的脑海中,儿子“由”的笑脸同狗的印象重叠。紧接着,下文的叙事时间跳到了“由”死亡之后。

阳平劝绢代养狗,来转移注意力,却被绢代拒绝。

“柄谷,你知道人的创伤记忆是怎么样的吗?”宫本辉突然转头问道

“混乱?深刻?”柄谷试探问道。

“是闪回。创伤记忆有一些非同寻常的特点,他们不像成年人的普通记忆一样以文字的、线性的叙述被编码。

因此,经历创伤事件的主体在回忆创伤事件时,事件并非按照线性顺序排列,而是错乱的。

而你看林野这段对绢代女士对于儿子“由”的死亡回忆,正是闪回一般,反复再现创伤场面、创伤事件多次重复侵入记忆或某种景象多次重复在眼前浮现。”

“林野君他没有直白的表露人物的内心感受,他将写作重点放在叙事上,试图通过生活中平淡琐碎的细节表现人物潜藏的感情。

而这种聚焦生活细节的写作方式也源自于日本新思潮派以来的写作传统。”

“我看有的读者说林野《雪沼》继承了日本“真”“寂”的美学传统,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没有碰到核心。

柄谷你也看了《雪沼》里面的短篇,你觉得最核心是什么?”

没等柄谷回话,他便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告诉你,我看到是《站位点》中老板的保龄球、是《送火》中绢代的煤油灯、是《积累砖石》中的真空管扩音器、是《缓斜面》中的和纸风筝,这些是什么你知道吗柄谷?”

宫本辉一口气不停顿的说完后,沉默了片刻,他寂寞的声音又在柄谷耳边响起

“是物哀。林野君他将这些痛苦蕴藏在人物的记忆中,用物去淡褪伤痛。

林野君在用一种低调却又几乎又是炫技的方式告诉我们,他是如何理解日本,理解日本人的。

与其说他是“根脉文化”的继承者,不如说他把旧的文化精髓用现代语言和现代情境讲述出来了。”

说完他闭上眼睛,背对着柄谷讲了最后一句

“他做到了我们都没做到的事,他不是传承,他是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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