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中,天还未亮,一个身穿素衣的姑娘借着微微东升的初曦,将怀中套好的草鞋一个个分开,放到刚刚搬出来的架子上。

“韩大娘,我这里的放好了,再给我点篮子。”

韩采祥乐呵呵地又抱过去一大堆篮子,“你这小姑娘,这么勤快,就算脸上有个疤,估计也有好人家会要的吧。”

水棠笑着摇摇头,继续手中的事,“现在这个季节,正是篮子这些东西卖的好的时候,我们卖的也不贵,昨天卖了好多,今天也该卖多些钱。”

“你这孩子,看来呀,是真不想找个依靠哇,我记得你那天哭红着脸来我这里,话都不说不清楚了,一晃,差不多三年了啊。”

“韩大娘,您就别取笑我了,”水塘拂去额头上的几滴汗水。

抬头看看其它同样正在忙碌出摊的商贩,以极小是声音喃喃,“你要的天下来了,却怎么还不回来?”在水棠眼中,以为人们念叨的唐出现,就是天下太平了。

唐国复立,晋阳成为三京之一,而且先前来此的难民在朝廷的帮助下也逐渐有了收成,再有原是晋王的家事宗亲此刻变成了皇亲国戚,也大势庆祝,整个晋阳,都焕发着一派生机。

韩采祥望见水棠看着看着就愣在了原地,又明白她和往常人一样是在想着某个心上人了,从三年前一来到现在,她时不时都会这样顿那么一会。

看着她那个样子,韩采祥也在心中帮着水棠对她心中那人打抱不平。

唉,三年了,这姑娘还想着那人,可那人也太过无情无义,一直杳无音讯。

“你进屋休息去吧,外边重的簸箕什么的都搬出来了,接下来的我应付得了,年轻也不是这样耗费的。”

“唉,韩大娘,您腰不好,倒是让我这个健全的去休息,我怎么能忍心呢?”

“嘿,你这傻孩子,能闲下来还不偷着乐,和我那连农活也不会做的外甥呀,完全不一样,他除了喜欢练武,其它事呀,只有我喊了才会做,你这一来,我这身体呀,倒是轻松了不少。”

这怎么那么像那个假小子?

水棠微笑着,“轻松不是很好吗?大娘您呀,就少干点吧。”

水棠将最后一些东西迅速摆好,不让韩采祥参与,然后拍了拍手,“这几日忙得都不能先吃早饭了,我给您做饭去。”

对于一日能两餐甚至三餐的生活,就是水棠当时和父母逃难时最困难的时候的理想生活,如今在这唐国腹地生活,衣食不缺,甚至还能攒点小钱,水棠是打心底里的满意了。

对父母的记忆依然深远。

可是,死去的亲人已经让人无限遗憾,那又岂能再错过依然在世的人呢?

于是一直用着对待母亲的礼数,对待韩采祥,韩采祥为人也很祥和,也将水当着自家闺女对待。

水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悟到了这个道理,或许是从那个没心没肺的人身上悟到的吧。

水棠一如既往地将那馅饼隔一层布,两手一拉,再一拖,就撵丢出来到外边的小草盘子上。

那饼圆乎乎的,冒着热气,个头很大,一看就不是外边那些售卖的“吝啬”之物,而是做给自己吃的。

“来,韩大娘,试试我的手艺。”

“你这娃娃,学什么都快,这烙饼,真是做得有模有样的。”

她真是忘了吗?

水棠愣愣地看着天边,啃着手里的饼屑,又一次在心中问着没有结果的问题。

她是不敢再写信了,从那最后的一封信过去,没有回应后,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写了。

“丫头,丫头!这竹耙子多少文一个?唉?奇了怪了,就听这家做工最好又便宜,怎么留个傻丫头在这看店呢?”

水棠才反应过来,急忙迎上前去,指着手介绍起来,“啊,一口价,不贵……”

……

魏州城南,拇指般的雨滴摔在地面上,砸在营帐上,响成轰隆隆一片。

“嗣源将军,这天时不在,道路到时泥泞,地利也不在,你先前本是打算攻占梁国郓州的打算,恐是要落空了。”

李嗣源掀开帐帘,看着外边,满面忧愁,“郭枢密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着急?就是因为几年前的那次胡柳坡一战,我父子两错听消息,撤了兵,陛下并未追究责罚,反而期盼我等助陛下成就霸业,此时我等已经掌握了郓州防备的八成安排,正是人和的时候啊。”

郭崇韬也起身走至帐口,“嗣源将军如此急迫求战?”

“我知郭枢密做事谨慎,可要是取得郓州,攻灭梁国可谓是大近一步。”

郭崇韬摸着胡子,伸出手去,那雨实在太大,转瞬间就淹没了郭崇韬的整个手掌,没有留下一点干燥的地方。

灭了梁国之后,大唐二都才算回归,对于陛下,不仅更加彰显天下正统,也可威慑四方,以此为基础,再统一它地,或许就是势在必得的事情了。

而且有个小家伙不是一直想把这仗打完吗?灭了梁国之后,或许老夫就能空出身来,也就不再用亲自上战场了。

“如何,郭枢密,你如何看待此事?”

“嗣源将军所言有理,你我二人,速速前去陛下大营,所谓天时地利,皆可转变,此时虽雨大,但路途并未有兵马涉足,走那一遍,未必会阻挡军队,反而可借雨色,使那梁军接近不能查,郭某可助你马到成功。”郭崇韬指着外边灰蒙蒙的天空。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李嗣源有些意外,“郭枢密此言也正是我的打算,可是,你为何又突然支持我出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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