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慕容璟卸任簪星卫统领后,众“侧姑爷”也搬出了慕容府。
簪星卫只忠于统领,而统领只忠于武皇。
因此,每一代簪星卫统领权力交接之际,暗卫们都有留下或离开的选择权。
当年,慕容璟对星纪有知遇之恩,他才选择誓死追随。
而随着慕容璟的卸任,星纪也退出了簪星卫的组织,在西郊的城外搭了一间竹屋,过上了闲云野鹤,烟蓑雨笠的生活。
云卿和慕容璟策马赶到时,已是日落黄昏。
此时的星纪穿着一身青灰色布衣,坐在院中,借着夕阳西下的余晖,钻研着一本医书。
勒马的嘶鸣声自门外传来,想必又是哪位江湖侠客路过于此,想要进来讨口水喝了。
门打开的瞬间,马匹上翻身而下的两人将他的思绪拉回了过往。
“主上。”他看着慕容璟,习惯性地说出了这个称呼,又看了看云卿,微微笑道,“纪公子。”
像之前无数次那般,慕容璟拍了拍他的肩,从马背上解了绳子,拎着一壶酒道:“边喝边说。”
星纪的唇角绽放了笑意,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酒是慕容琛私藏的白色妖姬,酒香醇厚,却不醉人。
三人坐在院中的木椅上,木桌上摆了三个杯盏,你一口我一口地饮着。
“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主上和公子见谅。”星纪举杯道。
慕容璟对饮了以后道:“如今你我早已不是上下级关系,不必如此称呼我。”
星纪的手握着酒杯颤了颤,半晌后道:“习惯了。”
云卿问道:“星纪兄,那日在大殿之上,你说你叫善沅,这可是你的本名?”
星纪点了点头:“这是我与郡主相识前的名字,已经很久不用了,我还是比较喜欢星纪这个名字。”
“为何?”云卿问道。
“当簪星卫的日子,虽然危险重重,辛苦万分,也好过那些飘零的日夜。”即使面容清隽,神色柔和,可手指上的薄茧还是暴露了他是善用暗器的习武之人,“从小到大,我一直被抛弃,儿时被父母抛弃,后来又被养父母抛弃,打个杂被掌柜抛弃,直到我加入了簪星卫,才感受到了袍泽之谊……”
云卿的眼眸微微一颤:“被父母抛弃?”
星纪的笑中夹杂着一抹苦涩,摇了摇头道:“我出生在江南,一出生我们亲生父母就把我卖给了我的养父母,后来我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要我了。”顿了顿之后,他又说道,“不过没关系,他们对我而言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可有可无。”
慕容璟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你知之甚少,对不起……”
星纪又倒了杯酒道:“本就是无足轻重的过去,不提也罢,郡主不必自责。”
云卿看向慕容璟,见她微微点了点头。
他从袖中缓缓掏出那根白玉簪,摆到星纪面前,谎言信口拈来:“这玉簪是临安萧府的东西,生来便有灵性,外祖父将它传给我,却忘了以血开光。方才听闻星纪兄是江南人,不知可否帮在下这个忙?”
星纪接过簪子,看了两眼:“当然。”
说罢他用簪尖划破指尖,殷红的一滴血落在簪尾,片刻后发出了熠熠的光,绚烂到有些晃眼。
果真如同开光那般。
星纪将玉簪擦净后递还给云卿,云卿愣神好久才接过。
则天大帝是九曜上仙钦点的君主,为了让民众信服,九曜上仙曾用神器为则天大帝改造血脉。
意喻为“君权神授”。
每位君主都会继承上一任君主的神血,而其余皇室成员也会根据与君主的血缘亲疏,继承到不同程度的神血。
神血可与仙器感应,光芒越是绚烂,则越纯正。
大周亲王是皇帝之子,其神血的纯正性仅次于皇帝本人。
随着那绚烂到极致的光芒逐渐熄灭,慕容璟墨色瞳中的雾气终于液化,凝成了几滴清泪,滚落脸颊。
星纪看着他,问道:“郡主为何哭了。”
云卿幽幽开口道:“星纪兄,我们好像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了。”
亲生父母?找到了又何妨呢,他不过是个被抛弃的人?
慕容璟缓缓起身,敛衽对着星纪行礼跪拜。
“郡主这是做什么?”星纪忙上前扶起她,可慕容璟推开了他的手,执意下跪。
月色掩映着她的面庞,朦胧中暗藏着坚定,那一瞬间,让星纪想起了他们从前执行危险任务时那份宁死不退的坚持。
可她今日说出的话却不是“你们先走,我善后”,而是“臣妹参见皇兄”。
云卿随即跟着她跪拜道:“臣参见殿下。”
皇兄?殿下?
那个一出生就被调包的皇子竟然是他。
原来,他的生父母不是抛弃了他,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是敌人之子。
原来,那日广平王非要置他于死地根本就不是因为一碗打翻了的汤,而是假皇子遇上真皇子的心虚和害怕。
原来,那日宣政殿大殿之上,那个不苟言笑的威严君主,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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