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绿是知道任尔锋其人的,任尔锋也知道柳尚绿曾救过颜羽刃,二人皆顺着丝丝线索寻找颜羽刃,一路已见过对方数次,直到来到登船的港口,各自租了船启航,不远不近的往苍无岛方向走,一时听到颜羽刃声音,都是急急跳下水营救。

他二人不分先后地浮水至颜羽刃身旁,都想伸手去抱晕过去的少女,自是互不相让,若是在岸上,二人或许不相上下,可柳尚绿更熟识水性,任尔锋又担心如此拖下去颜羽刃多受苦处,是以最终是柳尚绿一手环了颜羽刃向小船而去。

任尔锋见状,当即舍了自己的船,也登上柳尚绿的船,二人一路同行,又方才一番水中争斗,这才第一次说话。

柳尚绿出招想赶走任尔锋,“任少侠,我们同你并不相熟,你怎得上我们的船。”

任尔锋避开他一掌,突进至他身旁,伸手探了探颜羽刃鼻息,还好,呼吸均匀,答道:“你若执意如此,那便是继续耽误时间。”

任尔锋这样说,柳尚绿也只好暂时罢斗,二人齐力划船驶向最近的陆地。

此时虽已是初夏,可夜间的海上仍是凉风阵阵,再加上颜羽刃受伤又浑身湿透,眼下急需上岸点火取暖,因此他们也不返航或去苍无岛,只就近将船停靠在一座小岛旁,将船系在岸边树上。

寻了干燥的一处,点起了火堆。任尔锋与柳尚绿既不相让,又都怕伤了颜羽刃,也不争抢了,只静静坐在颜羽刃身旁。

透过火光,二人第一次如此细细打量对方,任尔锋额前头发湿湿地搭着,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透露着丝丝敌意,他小柳尚绿几岁,此时像头第一次有了领地意识的青少年雄狮一般,全身都处在防备状态。柳尚绿从未听颜羽刃提过这少年,加之早过了年少气盛的时候,因而倒是好奇多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透露着自得,似乎丝毫不把眼前炸毛的少年放在眼中。

颜羽刃躺在火堆旁,身子渐渐暖了,衣服也干了,她本就没受重伤,只是气力耗尽又乍见信任之人,惊喜之下晕倒,这样暖暖的环境,自然渐渐醒了。

颜羽刃缓缓睁了双眸,感受到的是自己躺在踏实的平地上,身旁是暖暖的火堆,天上繁星点点,她眼珠朝左歪歪,看到了任尔锋,心中一喜,猛地坐起,她这样突地坐起,两个正在紧紧对视的男人都被吓了一跳,毕竟晕倒醒来的人哪有一声不吭就鲤鱼打挺的。

颜羽刃这般动作,腿上伤口又被撕扯,痛得她倒吸一口气,任尔锋忙撕下自己衣服替她包扎,颜羽刃怔怔看着面前的少年,原本以为此生不能再见的少年,她想起当日胡顺伊在她身上试用的迷魂之术,使劲眨眨眼睛望向任尔锋,这真是现实吗?

少年疑惑不解的看着她,颜羽刃起身扑进他怀中,一句话也说不出,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哭起来,这一变故任尔锋与柳尚绿都呆住了,哭了一阵,颜羽刃又推开他捶打起他,嘴里含糊道:“那日我去你家,你,你为什么躲着,呜呜。”

任尔锋见状便什么都知道了,他轻轻揽了颜羽刃,拍拍她后背,“我回头慢慢同你解释,但你放心,我既跑出来,绝不会再轻易回去,更不会跟那什么叶醒枝再有什么瓜葛。”

颜羽刃这才抬头泪眼朦胧看着他,脸蛋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任尔锋擦擦她眼泪,又刮刮她鼻头,颜羽刃才破涕为笑。

任尔锋这才回身望向柳尚绿,不过此时二人状态全然反转,柳尚绿既愤懑又疑惑,这小丫头怎会跟这毛头小子这样亲昵,毫无男女之防。可柳尚绿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淡然笑笑,颜羽刃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行为不当,离了任尔锋怀中,上前道:“柳大哥,您怎在此处。”

柳尚绿答道:“我听闻你命丧丘家兄弟之手,自然要寻他们替你报仇。”

颜羽刃登时急了,忙解释不关他们的事。柳尚绿道:“你放心,我并未对他们做什么,那既然不是他们,便是甄越己等人了?”

任尔锋上前复述了当日落星湖之事。

颜羽刃红了脸笑笑,“是,当日便是这样的。”

柳尚绿拿出一副师父长辈的样子问道:“阿刃,你跟这少年什么关系,怎得从没听你提过。”

颜羽刃更不好意思了,她与柳尚绿虽无师徒之名,可柳尚绿曾救她性命,又传她内功心法,她心里自然把他当长辈敬重,支支吾吾说:“他是,他是……”任尔锋突然接口道:“柳大哥,我心中爱护阿羽。”

颜羽刃私下里从没听过这样直白的话,任尔锋这样当着柳尚绿说出来,她又喜又羞,她却没看到,此刻任尔锋与柳尚绿眼神交汇,二人均知对方心思,此刻若是两人眼神之间有纸屑,必定已经烧着了。

柳尚绿率先移开眼神,笑笑道:“孩子话,说什么爱护不爱护的,阿刃,待返回中原,我带你去找当日害你之人,叫他们十倍偿还。”

话毕柳尚绿转身,他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流露出对任尔锋的杀意,他知道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可以输掉一切,可绝不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输掉风度。

岸边海水向岸上翻涌,一个浪头过来竟打灭了火堆,岸边的船也被完全淹没。柳尚绿道:“要涨潮了,我们去地势高的地方去。”

三人向岛内行去。

颜羽刃小声问:“当日究竟怎么回事。”

任尔锋知她在乎此事,仔细解释道:“我父亲将我关在家中地牢内,我丝毫不知外头发生什么事。”

颜羽刃惊呼:“你父亲就这般中意叶醒枝,宁愿这样对你吗?”

任尔锋此时自然是对颜羽刃无可不言,可柳尚绿还在,任尔锋看了看他,低声道:“我日后单独跟你说。”颜羽刃撇撇嘴,“我可不像你那样信他。”

这话有些酸,颜羽刃自然明白,捏捏他的手,不再追问。

走在前面的柳尚绿忽地停了脚步,任尔锋同颜羽刃也抬头望去,距离三人不足十丈处,赫然是一头两人高的棕熊!颜羽刃从未见过这样的巨兽,也不知这是什么。

这熊也似乎从未见过人,好奇地看着三人,只是这熊微张着嘴,流出的口水打湿嘴边毛发,牙齿有人手一般大,一副垂涎三尺的馋样,三人均是几个时辰粒米未沾,虽不怵这熊,可也很难做到无伤击杀,只得慢慢倒退着走,只盼不引起这熊追逐猎物的本能。

他三人后退几步,这熊又上前几步,一时之间僵持。

颜羽刃只觉背后一凉,回头看去,竟是三只较矮小些的小熊,只与颜羽刃身量相近,想必是大棕熊的孩子。

看这前后夹击的架势,是把三人当作猎物了,三人行走缓慢,体型又较迅捷的野兔野鸡大了不少,在熊看来是极佳的一顿美食。

任尔锋以身体护着颜羽刃慢慢移动至一株粗壮的大树旁,小声道:“阿羽,你爬树上去。”颜羽刃摇摇头,任尔锋催促道:“你现在已经受伤了,听话,快上去。”颜羽刃只得攀了树干上去,柳尚绿见颜羽刃已爬至安全所在,拔剑向那头大棕熊而去。他一剑挺出便刺伤棕熊前肢,那熊咆哮一声,直震得周遭树枝颤动,颜羽刃担忧地看着树下的战况。

柳尚绿又朝它心口攻去,那熊竟伸出前爪死死握住剑身,柳尚绿想到方才任尔锋所说的话,顺势弃了武器,只凭身法灵巧躲避棕熊攻击,伺机发射暗器以攻击棕熊。

任尔锋则与三只熊崽缠斗一处,他的剑本就较寻常剑器厚重,挥剑斩下一只熊崽的膀子,那大棕熊见自己孩子受伤,欲上前搭救,柳尚绿竟发射极细的一针刺中了任尔锋右肩,任尔锋登时防御不住,被熊崽咬住肩膀,那针顺着便进了熊崽的口中,熊崽登时被刺痛喉头,原地发狂。

大棕熊见状再也顾不得柳尚绿,直奔任尔锋而去,夜色正浓,颜羽刃并未看清那细细一针,可眼见任尔锋被咬中,大棕熊又直奔任尔锋而来,哪还能躲在树上,口中连呼小心,直直跃下向那大棕熊,她径直落在熊背上,双手紧紧环着这猛兽脖子,又狠咬它耳朵,颜羽刃这一抱的力气,若是人,那人立时三刻便会窒息而死。

这一变故柳尚绿和任尔锋都没料到,颜羽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紧紧箍住这样一头猛兽,棕熊疯狂摇摆身体想甩掉颜羽刃,任尔锋一脚踹开熊崽上前帮忙,一剑刺入棕熊腹部,这猛兽受此剧痛,更是狂啸暴走,颜羽刃被甩出数丈,柳尚绿急跃上前接住她,这才免于摔在石堆上,可柳尚绿后背重重压在石堆上,登时后背殷红一片,原来那一堆碎石中有一块尖锐突起的岩石,直直刺入柳尚绿后背。

或许是因为三只熊崽均受了重伤,那棕熊并未继续攻击三人,一大三小的棕熊一齐离去。

直至扶了柳尚绿起身,那石头仍嵌在他后心,幸而没伤及脏器和脊椎,颜羽刃扶着他心焦至极,可又不敢拔出石头。任尔锋上前点了他受伤处几处穴位,“你忍着些。”帮他拔了石头出来,这石头几乎有颜羽刃半只手一般大,柳尚绿痛得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但他却一声不吭,只咬紧牙关。

此刻三人均受伤,也只颜羽刃情势好些。

柳尚绿道:“棕熊是极聪明的畜生,报复心极强,它安顿好幼崽后定要报复我们,现下我们得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休整。”

三人行了半个时辰,寻到一处洞口仅能通过一人的山洞,依次进去,此时天已蒙蒙亮,幸而路上遇到一汪小泉,又随意摘了野果,终于暂且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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