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内,甄越己久久呆坐,他思及自己的父母之仇,如今又被迫亡命天涯,朝不保夕,现下一个天大的机遇摆在眼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甄越己端了亲自做的早餐送去给任尔熙,任尔熙接过来也不道谢,她只觉得这些人她给了钱,为她做饭送饭都是份内的。
可任尔熙未料到,甄越己又递了一张小小的画像,任尔熙接过来看,并不是她往常命画师作画的类型,神似却不形似,色彩浓烈,小巧精致,只手掌一般大,但一眼便知画中女子是自己。且这画像绘在羊皮上,不易折叠破损,是可以长期携带保存的精巧玩意。
任尔熙内心有些奇异的感觉,收了往日颐指气使的态度,温声问道:“这是,这是什么。”
甄越己见她面色绯红,含羞带怯,心下暗喜,面上不动声色道:“姑娘天人之姿,一见便不禁绘了这羊皮小像送给姑娘。”
任尔熙幼时流离失所,成年后被父亲寻回,作为一个女儿只得到纵容宠溺,从未得到尊重认可,至于作为女人,她一向自负美貌,实则轻薄无知,至年近三十,凡称赞亲近她的男子,也尽是父亲的弟子,因而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如此称赞她容貌,又为她画了这样可爱的小像,她不禁心中一动。
往后几日,甄越己细心体贴,二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这日天气甚好,二人相约赛马,甄越己暗暗思忖已是合适的时机,故意给她挑了一匹野性难驯的烈马,任尔熙一向鲁莽,直接上马挥鞭,她欲在广阔草原上策马飞驰,可这马儿认生,发狂横冲直撞,任尔熙被吓到,连连惊呼,甄越己想着“富贵险中求”,心一横纵身跃至任尔熙所骑烈马马背上,任尔熙近日本就对他有几分好感,现下惊恐万分,自然依赖他,甄越己抱了她,她仍是紧紧握着缰绳不放。
甄越己急道:“你快松了缰绳,这马已经彻底疯了,你信我。”
任尔熙也只得松了手,甄越己抱了她纵身跃下,正落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中,又翻滚了几圈卸力,甄越己紧紧护着任尔熙,是以任尔熙只略略破了一点皮,甄越己小臂撞在一块石头上,血流不止,但他也不看自己伤处,二人停下后便急急查看任尔熙手背破皮处,轻轻吹着她伤口,任尔熙看着他关切的神情,双臂揽了他靠入他怀中,甄越己内心狂喜,也紧紧搂着她。
任尔熙突地挣脱他臂弯,问道:“那个同你一起的陈沛凝,你二人,可是,可是……”甄越己又抱了她轻轻哄她:“她只是我旧时在皓月教的师妹,种种缘由我被迫远走,她偏要跟着我罢了。”
甄越己说完这话,便觑着任尔熙神情,这呆头鹅接下来每句话都正中甄越己下怀,任尔熙关切道:“皓月教?我曾听闻过,越己,你还不知道吧,我一直没对你说过,我爹爹是武林盟主任天宝,眼下你同我一起…”言及此,任尔熙有些羞怯,含糊道:“总之你不用怕,不管你得罪了谁,都不用怕,我们一起回中原。”
二人携手回到住处,已是入夜,各自歇下。
陈沛凝和衣躺卧装睡,这些天她如何看不出甄越己同那任尔熙暗通款曲的神态,只是甄越己一直宽慰她是为了多从她那赚些钱财,今日二人出去了整整一天,回来时甄越己身上还带着阵阵幽香,这已经到了陈沛凝所忍耐的极限。
钱?为了多赚些钱?现下在这广袤的草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便无声无息结果了她,这不比日日伺候她赚钱快么?
陈沛凝这便是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陈沛凝听着甄越己渐渐均匀的呼吸声,轻手轻脚起身拿了剑,进了任尔熙帐内,挺剑刺向她床上,这一剑刺中任尔熙左肩,然而却并未伤到任尔熙分毫,原来任尔熙凡离家,必穿着父亲给她的冬青龟甲,此物刀劈不烂,火烧不透,是任天宝平生挚爱的一件宝物,这一击虽未伤到任尔熙,却也惊醒了她。
任尔熙眼见有人偷袭,取了放在床边的剑与陈沛凝叮叮当当打了起来,二人均是天资愚钝又惫待练功,放着现成的好功夫不练的把式,倒是打了个平分秋色。
甄越己被打斗声惊喜,又见陈沛凝不在身旁,也拿了兵器去瞧,却见二女均是衣服被刺破几个口子,头发也颇凌乱,打得难舍难分。
她们余光瞟到甄越己来了,一齐呼道:“越己帮我!”
甄越己箭步上前把任尔熙护在身后,举剑挡住陈沛凝的剑,“陈师妹,不得无礼!”
陈师妹,好一句陈师妹啊,二人青梅竹马,海誓山盟,如今更是交颈而卧,竟换来一句好客气的陈师妹!
任尔熙躲在甄越己身后,骄傲得意地瞧着陈沛凝,陈沛凝妒火中烧,可甄越己武功远胜于她,她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任尔熙。
任尔熙瞧出甄越己只一味防守,娇声道:“越己,你若真要同我一起回中原,她定是不能一起的,你刺她一剑,我便信了你,我们即刻启程。”
甄越己听了这话呆愣在原地,他与陈沛凝多年情谊,自己虽风流多情,可这些年也没人越过陈沛凝的位置去。要叫自己刺她一剑,纵然一剑不伤及她性命,但留她独个儿在此地,她定是活不成的。
任尔熙见他迟疑,又低低在他耳边道:“你知道《羲和心经》吧,这宝典我爹爹十拿九稳会拿到,届时自然是传给我和我的夫君。”
《羲和心经》!没有一个武林中人可以抵抗此经的诱惑,更何况是甄越己今时今日的处境,他再不迟疑,直直使剑刺入陈沛凝胸膛,陈沛凝呆住了,她其实并未感觉到如何疼痛,只觉得胸口热热的,湿湿的,这些年甄越己不是没有过其他女人,可他始终也不曾弃了自己,陈沛凝只当那些女子是野花野草,自己才是他终生的伴侣,可,可他竟为了相识不过十余天的女子,拔剑相向!
陈沛凝又怎会知道,这些年不弃了她,不过是她母亲陈珈卉在望月堂还算得力,她也算有几分姿色,加之她痴心一片,与那些漂泊无依的女子权衡之下还算不错的选择,如今可是武林盟主之女与《羲和心经》摆在眼前,甄越己能不直刺她心脏,已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甄越己拔了剑,陈沛凝胸口鲜血涌出,登时倒地,被甄越己这样刺了,她连求生意志也无,只是直挺挺躺在地上。任尔熙见她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乐得拍手叫好,拉了甄越己便收拾东西离开。
甄越己原有心再救陈沛凝,可任尔熙执意要立刻启程,他也只得依了。
到半夜下起瓢泼大雨,陈沛凝仍是躺着不动,雨滴滴滴答答打在她身上,浇在她伤口上,脸上,雨水血水泪水混在一起,她是真的觉得此刻死了罢了,越己不要自己了,那自己活着作甚。
昏昏沉沉间,似乎雨停了,陈沛凝悠悠醒转,自己却并不在地上躺着,这环境也不似阴曹地府,这里,这里竟然是自己和越己的床上!她期待地望向坐在桌子旁的男子,哎,并不是期待的那个人。
陈沛凝别过头,眼泪吧嗒吧嗒掉着,那男子察觉到陈沛凝醒了,上前搭话,“你也别太悲痛了,一来,他没刺你致命处;二来,你可知那女子是谁?”
陈沛凝仍是不吱声,只是哭,那男子摇了摇头叹气道:“人家是武林盟主的长女!或以武功秘籍利诱,或以家世地位威逼,甄越己,想必也是身不由己啊!”
身不由己?这男子便是汪若显了,这身不由己四字说出来他自己都想笑,可他知道,这陈沛凝,有大用处。
果然,这番话说完陈沛凝有反应了,“你说什么?那草包竟然是武林盟主长女,我对名门正派很失望!怪不得,怪不得呢!她那脸跟驴脸似的老长,我就知道越己不会弃我而去,他定是被逼的!”
汪若显瞧着陈沛凝有了精气神,同她道别:“我与甄越己有些交情,看着你没什么大碍了,我也就放心了。”
陈沛凝当下整理思绪,一边养伤,一边谋划,自己曾听母亲说过,皓月教有一门上层掌法——溶溶月,并不授予普通弟子,就连母亲也不会,是前任教主所创,自己若能设法盗来掌法秘籍,便有机会打败任尔熙。
如今颜羽刃、胡顺伊、任尔锋及沙热四人一同泛舟海上,沙热瞧着任尔锋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任尔锋却是一眼便想起这男子正是当日曾交过手的异族男子,但见两个女孩都叽叽喳喳兴高采烈,便也不说什么,只心中暗暗提防着沙热。
四人将要行至岸边,任尔锋瞧出颜羽刃神色有异,还来不及询问,颜羽刃便离了船只,只脚尖在水面一点,就到了岸边,她这样迅疾出现,岸边的男子怔了一怔,定睛看清少女的面庞,吓得连连后退,颜羽刃直直朝他走去,这男子竟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时船已靠岸,任尔锋与沙热都欲上前查问,胡顺伊一把拦住沙热,摇摇头,“他们能解决。”
任尔锋上前,只见颜羽刃眼中含泪,嘴唇微颤,也不问何事,拔剑先指向那男子,又温声细语问:“他是谁?”颜羽刃一字一顿道:“徐,淮,渺。”
任尔锋瞧瞧周遭登船的人众多,一手拎了徐淮渺后领便向着近旁的林中去,徐淮渺骤见了颜羽刃,还道是青天白日见鬼了,哪还能反抗,像只小鸡仔似的被拎着走。
任尔锋把剑递给颜羽刃,“你自己报仇。”
颜羽刃接剑指向徐淮渺,手臂微微颤抖,徐淮渺瞧出她不忍,俯身想抱住她小腿求饶,任尔锋怎容他这样,一脚踹开他骂道:“你老实些!”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